第1165章 确定新制

王守仁等人,看着自己的恩师,眼里都放着光。

革新科举。

这是千年大计啊。

而现在,恩师给予了一个舞台,这些年轻人,统统都站在了舞台的中央,恩师每人塞给了他们一支笔,给了他们一张白纸,供他们在这白纸上,随意的泼墨。

他们的骨子里,本质上还是读书人。

孔圣人的学问,虽然被歪曲,到了后世,成为了士绅们的工具。

可不得不说,圣人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依旧根植在无数人的心中。

固然有卑鄙者,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来掩饰自己的懦弱,有人抱着祖宗成法不可变,来巩固自己的利益。

可是,依旧还涌现出了一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士大夫。

没错……方继藩就是后者。

他的高尚,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弟子。

王守仁深深的看着自己的恩师,此刻,他的面上,竟有了几分波澜。

唐寅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江臣和刘文善,沉默不言,可胸膛起伏的厉害。

只有欧阳志,面带平和,眸如古井无波,气定神闲。

方继藩挥手:“好好干!”

好好干,这轻巧的三个字。

让四个弟子,眼圈都红了。

这是何等的信任。

恩师不但言传身教,还是自己的知己,他所托付的信任,是这些弟子们,毕生的财富。

欧阳志开始领头,紧接着,弟子们开始讨论。

最终,方案还是出来。科举是好的,新制需充分的取新制的精华,去其糟糠。

譬如,进行统一的考试,用严厉的制度,来保障考试的顺利。

同时……

一个又一个细则,拟定出来。

半个多月,一个草案成型。

欧阳志将草案送到方继藩面前时,方继藩见他一副憔悴的模样,心里有些疼,这些弟子,个个都是属牛的,方继藩就喜欢勤快人。像那些好吃懒做的,不配做自己的弟子。

“恩师,请看看。”

方继藩没看,收起来:“不必看了,我这就去寻刘公,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刘公乃是内阁首辅,他的建议,还是需接受的。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可不等他沉默,方继藩已带着章程,飞快跑了。

看着恩师的背影,欧阳志才道:“恩师……不是说,拟定了草案之后,恩师与我们讨论吗?”

“……”

欧阳志看着堂中的空空如也,懵了。

……

方继藩兴冲冲的到了内阁。

那些中书舍人和书吏一见齐国公来,个个脸色有些微妙,方继藩道:“刘公,刘公何在?”

刘健的公房里,一个脑袋探出来,这是刘健一张尴尬的脸,他咳嗽:“齐国公啊……别嚷嚷,来。”

方继藩便大喇喇的上前:“刘公,有事正望赐教。”

说着,进了公房。

刘健有点急了,居然亲自将门关紧,故意在门口,耳朵贴着门,确认隔墙无耳之后,方才轻声道:“你来做什么,这般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和你有什么呢。”

方继藩一脸无语,怎么感觉,现在要见刘健,都像是特务接头了。

方继藩道:“有事……”

刘健苦笑,捋须:“你的那些弟子,没有王法了,朗朗乾坤,就在这午门之外打人,那吴彦,现在还没下地,惨不忍睹,现在是满朝的如丧考妣,士林里,更是一肚子的怨气,你们……太没有王法了。”

方继藩无辜的眨了眨眼:“刘公,我没打呀,与我何干?再者说了,不是有句老话,一个巴掌拍不响吗?”

刘健:“……”

其实……他也只是抱怨,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事儿,息事宁人,宫里不管,刘健也不想管,就算他想管,刘杰还在黄金洲呢。

他坐下,反复念叨了几句,瞪了方继藩一眼:“说罢,何事?”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这里有一份新政的章程,是关于通州和保定府选吏之法……”方继藩压低声音:“陛下交代下来的,刘公老成持重,不知有何高见。”

刘健脸色变了:“你为何寻到内阁来?”

“啥?”方继藩一头雾水。

“你要害死老夫吗?”刘健气咻咻的道:“这样的事,为何不偷偷摸摸的到府上,走后门进来,寻老夫说?”

方继藩:“……”

听到选吏之法,还来征求自己的意见,再加上方继藩这般大张旗鼓的来内阁,他日,这选吏之法当真公布于众,被人联想到了自己,这就真的是害人了。

刘健这个人,这辈子没什么盼头,他受弘治皇帝的厚爱,是真的对弘治皇帝死心塌地,再加上自己的儿子在黄金洲,跟着西山这帮人厮混,要拼个前程,刘健的屁股,虽不至坐在西山这边,可至少,也能做到不偏不倚。

他怒道:“取老夫来看看。”

方继藩将章程送到刘健面前。

刘健接过,认真细看起来。

方继藩坐在一旁,百无聊赖,道:“茶也没一口,我叫人斟茶来。”说着,起身,要出去。

刘健厉声道:“回来,别开门,还嫌别人不知道你为这选吏之法,求教老夫吗?”

方继藩白了一眼,又坐回去。

刘健继续看,只这一看,却是心惊肉跳。

虽然用的还是科举的模式,让人来考取吏员,可专业性,却是变强了,譬如刑房的吏员不但要文考,还有武考,需懂得基本的骑射,不过……听说现在保定府的刑房捕快,已经开始普及骑马射箭了,这是追捕逃犯的需要。除此之外,户房,需考算数以及基本的文考。

这文考,自是四书五经之类,偏向新学。

其他的……

“哎……”等到刘健统统看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世道变了啊,老夫也要赶不上趟了。”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您怎么看待?”

刘健道:“大多数,老夫看不懂,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老夫所知,确实不多,可这里头,却少了一样东西。”

“呀?”方继藩道:“少了什么,我看看。”

刘健瞪了方继藩一眼:“你还没看过?”

方继藩汗颜:“其实是看过的,不要误会。”

“这草章里,第一条,就错了。”

方继藩一脸迷糊:“还请赐教。”

刘健手指着草章:“这第一条,该是所有吏员,一经考取录用,非触国法,不得罢黜。”

“啥?”方继藩懵了:“这……是为何?”

不得罢黜,这不就是吃干饭吗?

方继藩是捧着金饭碗的人,可最讨厌的,却是别人捧着铁饭碗,撸自己的羊毛,进了公门,就想吃一辈子的闲饭,你以为你是我方继藩?

刘健笑吟吟的看着方继藩:“若没有这第一条,你这细章就算是拟定的再好,也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