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一入京城深似海 第二十五章 关键人物
李子雄今天约四十余岁,从军二十五年,为大隋立下累累战功,他在开皇六年参加了平陈之战,是西路主帅杨素的心腹爱将,他尤其善水战,在荆州他率十艘大船用长竿击毁了陈朝的数十艘战船,立下大功,后来他被封为江州刺史,年初任期届满,回京述职,杨广登基时,他正好在洛阳探亲。
这次因杨元庆军中资历不足,恐怕难以服众,杨素便又推荐李子雄为幽州总管,接收幽州军队,杨元庆为裨将。
李子雄从相州北上,刚刚抵达幽州,便听说有两支汉王使者同时来到幽州,他便立刻猜到,其中一支使者队,必然就是杨元庆他们假扮。
李子雄心中很忧虑,两支汉王使者到来,很容易被窦抗识破,窦抗之所以不准他们进城,很明显是派人去找杨谅对质,时间拖得越长,危险也就越大,杨元庆怎么会想到冒充汉王使者?
这时,他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子雄一回头,只见一名高大威武的年轻男子走进房间,他立刻猜到这便是杨太仆的孙子了,不由暗赞一声,好一个英武将军。
杨元庆也看见了李子雄,见此人并不是那种高大威武的将领,身材只是中等,但他笑容显得很诚恳,非常具有亲和力。
临走前祖父杨素给他简单讲过这个李子雄,带兵打仗倒是其次,但他重新整编军队却很有一套,开皇八年十二月,隋军在长江上游俘获陈朝大将戚昕的八千军队,由李子雄进行整编,他只用一夜的功夫,便整编出六千精兵,给杨素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次接管幽州军,杨素立刻便想到了他。
杨元庆上前单膝跪下施一军礼,“偏将杨元庆参见李大将军。”
李子雄慌忙把他扶起,杨元庆是杨素最看重的孙子,虽然是给他做裨将,但他却不敢以上司自居。
“杨将军不必多礼,我们是临时合作,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杨元庆当然也不愿意见到谁都下拜,李子雄不愿意以上司自居,那最好不过。
但杨元庆礼数上却很周到,他请李子雄坐下,又命人上茶,这才叹口气,坦率地说道:“不瞒李将军,我们这次行动已经泄露,窦抗已经知道我们来抓他。”
李子雄大吃一惊,“这么机密之事,是谁泄露了?”
其实杨元庆心里明白,当时开会的几个人,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就是宇文述,其他人中虽然豫章王不喜自己,但也不至于和仇敌杨谅有什么瓜葛,而宇文述没有夺到主帅之位,他就有了背后落井下石的动机,害了自己,也就等于害了祖父。
尽管杨元庆心里有数,但他却不能对李子雄说,杨元庆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实际上我们时间并不多,最迟两天内,我们必须完成任务,我最担心李将军一直不到,现在既然李将军已到,那我们明天就行动。”
李子雄不像元庆这般胸有成竹,他实在是一点底都没有,便担忧地问:“你可有什么计划?”
杨元庆淡淡道:“计划我有,我保证明天之内活捉窦抗,关键是接收军队,现在大部分军队都在城中,李将军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接收幽州之军?”
……
一早,邵子文便和往常一样出门去总管府,邵子文的家离总管府并不远,只有两里路,一般他不坐马车,而是骑一匹青色壮马,他喜欢看到别人对他那种敬畏的神色,那种点头哈腰的谄笑,在他前三十年,一般都是他对别人敬畏,对别人点头哈腰,心中压抑得久了,他便格外地看重别人对他的态度。
其实他在总管府也没有什么事,窦抗只有拿不定主意时,才会问他一问,平时的杂事他也不管,只管每个月拿两百吊钱的月俸和三石禄米,还有鱼肉山货等等,隔三岔五就会有人送到他家里去,年底还有一笔丰厚的田租,窦抗赏给他五顷上田,足以使他生活得有滋有味。
不过人饱暖则会思淫欲,邵子文已经有两房小妾,这段时间他又看中了东街豆腐坊田二福的女儿,年方十六岁,花容月貌,皮肤比豆腐还白嫩,但田二福是清白人家,想让别人的女儿做小妾,邵子文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不仅如此,养小妾花钱也很厉害,吃穿住用,首饰脂粉,还要买一名丫鬟伺候,一个月至少要四五十吊,邵子文就有点入不敷出了,这件事让邵子文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几天邵子文就在琢磨如何让窦抗赏他一笔钱,窦抗很有钱,但要他出手赏赐,自己必须有料才行。
邵子文心中有事,他骑马的速度便渐渐放慢了。
“邵先生!”
忽然旁边有人叫他,邵子文回头,见路边站着一个相貌憨厚的大汉,皮肤黝黑,结实的腱子肉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目光里带着一种崇敬和自卑。
邵子文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身材瘦小,这种健壮男人对他的畏惧使他有一种极度优越感,他眯起细长眼睛问:“你找我有事?”
男子挠挠后脑勺,憨厚地露出一口白齿笑道:“我便是西街的许铁匠,父亲要过寿,想请先生给我写一幅字画,我给先生五十吊钱润笔。”
邵子文想不来西街许铁匠是谁,不过五十吊钱的润笔使他怦然心动,一般他给别人写幅字,最多也只有几吊钱,这人却肯给五十吊,可能还包括画像,可就算画像,五十吊钱也很慷慨,他便欣然笑道:“我最欣赏有孝心之人,既然你孝敬父亲,那我就成全你,在哪里?”
“就在我店里,父亲年迈,过不来,邵先生请上车。”
邵子文早就看见路边有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原来是请自己,虽然一个铁匠雇这样一辆马车有点太奢侈,但邵子文想到却是这名许铁匠的诚意,他若不坐,有点可惜了。
“好吧!你骑我的马。”
邵子文翻身下马,欣然上了马车,可不等他完全走上马车,一只铁钳般的胳膊便勒住他脖子,一把将他拖进了马车,邵子文根本喊不出声,一卷破麻堵住他的嘴,他惊恐万状,透过车窗,他又看见了许铁匠,此时许铁匠脸上的憨厚表情已经消失,变得格外冷酷凶狠,邵子文喉咙里一声哀鸣,哪有五十吊钱写幅字画的道理?
……
邵子文被蒙住双眼,一路昏昏沉沉,他感觉好像马车出了城,路很颠簸,仿佛是泥泞之路,又走了好一会儿,马车剧颠一下,终于停下,他双眼被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马车停在一座院子里,两名大汉像拎小鸡似的,将邵子文从车内拎下,绳子勒得邵子文骨头几乎断掉,邵子文痛得惨叫一声。
“甲七,将军说可以给他松绑。”
邵子文一下子听出这口音,这是京城口音,他心念一转,便立刻明白了,这必然是圣上派来抓窦抗之人,他们竟然从自己下手,邵子文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