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凌云健笔意纵横 第四十七章 独孤家主

独孤家族在仁寿四年的贺若弼一案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家主独孤罗被削职为民,七弟独孤整被赐死。

不久独孤罗也病逝了,他痛定思痛,为了独孤家族的未来,临终前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独孤氏家主不考虑嫡庶,以能者而居,取消了自己长子独孤宏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

也正是这个决定,使独孤家族在反复协商后,一致推选独孤震为新任家主,而独孤震是独孤信的幼子,他的年纪比独孤宏还小两岁。

独孤震没有让独孤罗失望,他审时度势,意识到圣上对关陇贵族的打击,他使独孤家保持一种低调,不准家族任何人去找杨元庆的麻烦,也正是这样,使独孤家族躲过了皇帝杨广对关陇贵族的继续清洗。

而这一次京城局势混乱,粮食成了最重要的武器,眼看可以利用粮食武器将杨元庆打得灰头土脸,给独孤家出一口恶气,但独孤震头脑清醒,他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打击杨元庆的机会。

他很清楚,这次并不是机会,这里面藏着极为凶险的暗流,杨元庆手执尚方宝剑,他的任务不是维稳,而是剑指齐王,如果独孤家族贸然介入,必将会再次遭受沉重的打击。

他看出独孤器虽然做事精明,但对政局的判断还是有所欠缺,心中不由微微有点失望,有点东西不是他说说就能明白,而是需要一点天赋,独孤器已经不再年少,他的思想早应该成熟,可他依然不懂,只能说明他不是从政的料,只能管管家族产业。

但作为一个长辈,作为家主,独孤震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晚辈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你知道刚才元著来找我做什么吗?”独孤震注视着侄孙。

“孙儿不知!”

“他名义上是来和我讲述皇位继承人的变故,可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独孤家能站出来对付杨元庆,他甚至还说杨元庆杀秦浩是头脑简单的莽夫所为,他真不懂吗?不!他很清楚,杨元庆杀秦浩是为了夺权,可他还要这样说,他的用意就是想让我降低对风险的认识。”

独孤震才刚刚反应过来,元著并不是偏激,而是用心险恶,想把独孤家族推到前面去对付杨元庆,幸亏自己及时中断了谈话,想想都让他有点后怕,老奸巨猾的元著。

他深深看了一眼独孤器,又继续道:“你以为元氏家族没有对付杨元庆的能力吗?元氏的财力并不弱于我们,东宫六率府中的那些鹰扬郎将中,元家就有一个子弟和一个女婿,他们完全有实力制造事端,比如屠杀流民等等,可他们并没有那样做,元胄被杨元庆暗害,元尚应更是在不久前被杨元庆亲手所杀,如此深的仇恨,他们居然没有出手,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让我们独孤家出手,成功可沉重打击杨元庆,失败则能削弱我们独孤家,可谓一箭双雕,元家用心险恶啊!”

说完,独孤震长长叹了口气。

……

独孤器半懂不懂地告辞而去,他有点听懂了,却又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独孤家和元家现在都不敢碰杨元庆?独孤家明明掌握着强大的粮食武器,却仅仅只是警告一下,浅尝则止。

当年的贺若弼案,独孤器其实也参与了,他受祖父的委派,观察杨元庆的动静,决定独孤家的行动,但正是他观察失败,没有发现藏在马车中的晋王,最终使独孤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正是这个原因,使独孤器心中既很愧疚于家族,又对杨元庆恨之入骨,这一次粮食危机,他是极力主张对杨元庆动手,但家主的反对使他无可奈何,尽管独孤器心中还是有一点不服气,可他却必须要听从家主的安排。

独孤器的府第也是位于宽政坊,那是他父亲的府邸,独孤家的长房之府,独孤器刚走出大门,却迎面看见姚奂匆匆赶来。

“公子!”

姚奂连忙上前施礼,“我刚才去找你,说你还没有回来。”

“杨元庆给你施压了?”独孤器猜到了姚奂的来意。

“是的,他要派兵去查封所有粮铺,还威胁要杀我,逼我卖粮,公子,我真的没办法。”

“该死的!”独孤器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你妥协了吗?”独孤器感觉到了结果不妙。

“我真的没有选择余地,只得被迫答应将店铺里的存粮卖掉。”

“既然你已决定,还来找我做什么?”

独孤器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下台阶了,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府!”

马车启动,向不远处的府邸驶去,姚奂望着少主人的马车走远,不由叹了口气,少主人什么都好,精明能干,可就是为人太刻薄了一点。

独孤器的马车很快便停在了自己的府门前,他走上台阶,随口问门房,“有客人吗?”

“客人没有,但姜老爷来了。”

独孤器一怔,他来做什么?

门房口中的姜老爷,实际上是独孤器的岳父,名叫姜忪,独孤器有一妻四妾,姜老爷就是其中一名小妾的父亲,陇右巨富,曾做过宇文述的假子,大业元年被迁入新都,在京城也是大富户之一。

虽然姜家有钱,但地位却不高,直到去年初姜家一个美貌的女儿嫁进独孤家为妾,姜家才终于有了靠山,也有了地位,开始变得强势起来。

独孤器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不想理睬这个小岳父,直接向后院走去,但刚走进院子,他的姜岳父却拦住了他。

“贤婿啊!我遇到一件麻烦事,还得请帮帮忙。”

独孤器心中非常反感这个小妾岳父,却又不得不摆出一个尊重的样子,“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今天收到一份请柬,邀请我后天去百宝楼吃饭。”

百宝酒肆也是独孤家的产业,独孤器眉头一皱,“这是好事啊!去就是了。”

“可是……是杨元庆请客!”

“杨元庆?”

独孤器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问道:“他怎么会请你吃饭?”

“不是请我一个,而是请了一千多户京城富户,我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我的请柬是六号,也是他关注之人。”

姜忪取出一份请柬递给了独孤器,叹了口气道:“大家都认为这是鸿门宴,今天我和几十家大户商量了一下,大家的意思是抵制这次宴会,绝不会为那些强盗流民掏钱粮,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问贤婿,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独孤器想了想道:“如果你能联系到一半的富商,那你可以不去,否则我劝你还是去,只要杨元庆做得不过分,其实也无妨。”

“如果他过份呢?”

“如果他做得确实过份,那大家都要团结起来抵制他,你们不是流民,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他狠毒,也不会轻易动你们,不用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