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朕于天下,无所亏负,汝等可知(第4/5页)

武则天试探着问:“外面有人攻击我抢了皇帝的大权,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你为何又不要了呢?”李旦平静地说:“母后深知儿臣生性淡泊,无法担负如此重任,社稷之事唯有母亲执掌才可令我高枕无忧。”

几天后睿宗李旦写的表章被驳回,武则天不同意他的想法。皇权是皇帝的,而我不是。

睿宗李旦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凉意,他终于明白,母亲是在用行动敲打他,告诉他这样一个真理:皇权在谁手里,谁就是真正的皇帝,而他别无选择。母后敲打他,是因为他做的还不能让母后满意。一时间睿宗李旦陷入慌乱,不知道该如何走好下一步棋。

睿宗李旦又接连上了两道表章,把自己糟蹋成一个毫无能力的昏庸之人,如果君权交到自己手上,只会祸国殃民,只有太后的雄才大略才能给大唐帝国带来风调雨顺。

武则天听后也只是一笑了之,她继续道:“我知道你语出真心,但我不知道你日后会不会后悔?”

睿宗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了母亲的试探,他看见母后骄矜的笑容难掩欣慰自得之色,他知道他的拱手让政是母亲等待的结果,现在他们母子双方都可以松口气了。

而朝野之上对太后弄权的攻讦和讽刺从此会大有收敛之势,一些血气方刚、仗义执言的皇族和朝臣的嘴将被堵上。李旦了解母后的百般手段,所以他不会为了当这个皇帝,与之玩命。他三次奉表辞让,让武则天很是满意。

武则天装出很无奈的样子,重登紫宸殿召见皇帝:“如今皇帝服丧期满,叛乱也已经平息多年,我也是时候把朝政交还给你处理了,你为何还要推辞?” 

睿宗李旦一脸的虔诚,万分地诚恳:“母亲应该知道儿子,生来就对政治不感兴趣,李唐社稷只有在母亲的执掌之下才能长治久安。” 

李旦的这番话得到了武承嗣、韦方质等人的积极响应。他们纷纷表示,皇帝工作太辛苦,作为母亲不能这么狠心折腾自己的儿子。太后为天下计,为皇帝计,都应该继续执政。

武则天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李旦,无奈地说:“既然皇帝决意辞政,那朕只好继续辛苦下去了。” 

朝臣们的心中都有一句同样的感叹,太后真是一个演技派啊!

武则天收回成命,王者归来!

武则天手戴魔戒,宣布大赦天下,让老百姓能够实实在在地享受到她的执政成果。大赦天下的欢呼声直入云霄,老百姓并不关心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他们衡量一个君王的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让自己获得更大利益。太后武则天暗自高兴,自己总算渡过了信任危机。而李旦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可以说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

对平日里舌灿莲花的大臣们来说,他们失去了攻讦武则天的理由。说什么呢?人家母子情深,母亲为皇帝儿子分忧,人之常情,谁的儿子谁不疼。对李旦来说,常常受这样的刺激并不是愉快的人生经历。

紫宸殿不属于自己,他只想躲进洛阳宫里那间小小的殿宇,那里才是自己的避风港。

垂下的紫帐继续笼罩着大唐帝国,武则天早就厌倦了世人对自己女性角色的定位:李治的寡妻,李旦的母亲,武家的女儿。

经过垂拱元年(公元685年)的休养生息,武则天向着自己的目标发起了新一轮的冲击。武则天开始拿出她的看家本领——织网,她要织的是一张可以覆盖天下的大网——情报网。

当年扳倒王皇后,她就是依靠这张网,但这一次她需要一张更大的网,更结实,要捕获更多的鱼。她要在全国范围组建自己的情报网,掌握更多的民间动向,进而主宰社会舆论。要实现这一目标,就需要进一步鼓励民间上言。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三月,一个全新的制度——匦检制度诞生了。 

这就有了铜匦上书。铜匦类似于今天的检举箱,用铜浇铸,咬不烂撕不毁。

提议设置铜匦的人名叫鱼保家,是承审裴炎一案的侍御史鱼承晔之子。李敬业举兵反武则天,鱼保家还曾为李敬业效力,制作武器。李敬业兵败,他却被赦免。技术型工人,在人才市场上永远都是“香饽饽”。

两年以后,鱼保家又迎合武则天“欲大诛杀以威之,盛开告密之门”的心理,设计了这个新产品。不用说,武则天很中意,买断专利。这位侍御史之子脑筋相当灵活,转变也够迅速。学有所长,术有专攻,鱼保家会搞设计。但他就不懂成语,尤其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在他制作的铜匦里,有一封来信是告他的,当年为李敬业做兵器,杀伤官军甚众。

鱼保家被搞得没脾气了,史书用“遂服诛”三个字,就让他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其父鱼承晔也被贬为仪州司马。

鱼保家设计的铜匦,分为四格,收受天下表章,一旦投入,无法收回,只有武则天可以拆看。 

东方为延恩匦,想求个一官半职的人可以把自己的马屁文章投进去自荐。

南方为招谏匦,接受人们对于朝政和时事的谏言,有些话可以说,有些不可以说,分寸自己把握,后果自负。 

西方为申冤匦,喊冤者专用信箱,有冤诉冤,有苦诉苦,太后给你做主。 

北方为通玄匦,鼓励人们为朝廷出谋划策,有治国良策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事小,耽误了国家振兴事大。 

这种类似邮局信筒分本市、外埠两口投信,以利分拣的办法,能够较快地区分效忠信和举报信,然后用特快专递送达武则天,不能不说是一种创见。

后世有人简单地将其称为告密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告密,或称上变,古已有之。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颁算缗令,对顶有隐匿财产不报或报而不实者,准许别人告发。告发者将被赐予没收财产的一半。这时候的告发是一种经济性的,而隋唐之际的告密是政治性的,被告通常是朝廷官员,被告发的问题通常与谋反有关。

贞观年间,发生了奴告主的现象。太宗李世民不喜欢这种现象,他曾对侍臣说,奴告主的行为是不可取的,是大恶之行,必须禁绝。如果今后再发生这种事,不需经过官府受理,直接将告发人斩杀。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太宗李世民出征高丽,到达定州。有人向西京留守房玄龄告密。房玄龄问他:“你要告发谁?”来人说:“就是你。”房玄龄不再追问,派人把这个人送往定州。太宗听说有告密人要来,说来人一定是告房玄龄的。告密者到达以后,果然是告发房玄龄的,李世民立刻将此人腰斩,并封了两把刀,交给房玄龄说:“以后如果有类似事件,你把来告密者腰斩好了,不必送来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