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清明上河图（三十一）

“今天！”身形挺拔的高阳迎着夕阳的余辉，看着面前无边无沿的钢铁军阵，神色肃穆的大声高呼“我们到了这里！对面就是让你们的家乡血流漂杵，赤地千里的女真野兽！你们的身后是就汴梁城！”

整个军阵之中一片安静，所有的军士们都在倾听着高阳的声音。军士们的神色愈发肃穆，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

女真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传遍了天下，已经到了能够提起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家在北地，跟随高阳一路辗转来到这里的北地汉人们。之前是宋军，家乡就在宋国的前宋军士们。几乎每个人都与金狗有着血海深仇！国仇家恨，全都有了。

“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你们的天职。作为男人，守护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是你们必须要做的事情！”高阳缓了缓语气，深吸口气之后接着高声大喊道“我们要战，还要赢！只有赢了才能守护住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常胜军的军士们神色凝重，他们想起了那些自己亲眼见过的惨烈场景。那些女真人和野兽毫无二致。一旦让这些野兽们到了自己的家乡……常胜军的军士们眼神开始燃烧起来！

人人都怕死。但是当你被逼迫到了一个不得不直面死亡的时候，要么就此崩溃，要么破釜沉舟般的爆发出来！

此刻在这里的常胜军军士绝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百战老兵！常年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的这些老兵们，崩溃到不至于，被激发出心底的血性倒是很有可能。

众多的军士们鼻息加重，面色冷峻，攥着兵器的双手都开始不自觉的加力。就连胯下战马都感受到了这股难以言明的气氛，大军渐渐开始骚动起来。

远处的汴梁城墙上隐约传来沉闷的示警军号之声。这样大规模的骑兵对决，汴梁城墙上的都门禁军们把军号吹的震天响。

无他，吓的。

李纲，张叔夜等守城诸将慌忙登城，极目远眺着两支钢铁丛林的大碰撞。

“梁溪先生，此乃何处军马？”龙图阁直学士，南道都总管，著名的抗金将领，靖康之耻的时候随宋徽宗北上，在金宋两国界河白沟绝食而死，宁死不离国土的张叔夜急切的出声问道。

“太远了，光线也不太好，看不清。不过必然是俺们皇宋的军马！”完颜宗望南下之后头发几乎全部都白了的李纲激动的颤声说道。

因为朝廷之中的主降派占据上风，李纲和张叔夜这种主战的大臣们都被打发到城墙上面去守城。

唐恪、耿南仲主张投降，完颜宗望要求不得有一兵一卒前往汴梁城，他们就真的下令不许勤王大军前来汴梁！

眼下这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军马能够在这种时候来到汴梁城勤王，足见其对朝廷忠心耿耿。

“不应该啊！”已是花甲之年的张叔夜看了一会之后，紧皱着眉头喃喃出声。

“嵇仲老，何事不解？”正欢欣鼓舞的捋须轻笑的李纲听到张叔夜的话之后，当即出声询问。

“俺们大宋有哪支军马能有这么多的精锐骑兵！”张叔夜沉声说道。作为一名知兵的文官，以祖荫入仕任兰州做录事参军的张叔夜镇压过西北羌患。在海州做知州的时候绞杀过宋江的农民起义。在济南府做知府的时候剿灭过山东群盗。

张叔夜可不是只懂看书的书呆子。上过沙场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皇宋失去西北产马之地多年，国中早就已经没有了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西军的凤翔军连番大战消耗下来，再加上杀熊岭一战折损过半。此时此刻哪里来的一支强大骑兵部队到汴梁城来勤王？

王禀和赵感都向汴梁城派出过信使。只不过这些信使们来到汴梁城外的时候，这座巨大的城池已经被围困住了。他们没能进去，李纲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常胜军的事情。

听完张叔夜的话，李纲当即转头望向城外，片刻之后才微微摇头，说道“看不清旗号。”

“不急。”张叔夜顿了顿身子，沉声说道“不论是哪里的军马，总是来与金贼作战的！等他们得胜归来，自然就知道了。”

“嵇仲老说的是！”李纲微微躬身，应道。

汴梁城墙上无数双眼睛在关注。战场边缘的马车队在关注。感受到气氛不对，急急忙忙派出信使回大营通传军情（不是求援，而是通传军情。女真勇士完颜宗弼怎么会求援呢？）的完颜宗弼也在关注着。

不知道被投注了多少道目光的高阳深吸口气，清澈的双眸凝结成霜。缓缓举起手中马槊，轻呼口气，策动战马在军阵之前小跑起来。

前排的常胜军将士们全都斜伸着手中的长兵，与高阳的马槊相互交击。沉闷的金属交击之声连绵不绝。

奔跑出百余米之后，高阳调转马身返回正中。

面对正前方的金国军队，高阳手中马槊斜指，深吸口气，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放声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身后万余名彪悍骑兵随即齐声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声震盈野，直冲天际！

李纲和张叔夜震撼了，汴梁城墙上的都门禁军们震撼了！这么有气势的军队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大宋开国以来，除了太祖皇帝亲领的那支无敌禁军之外，何时有过这等强军？

完颜宗弼震撼了，原本以为是不堪一击的货色。等到靠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一支精锐骑兵！心中已然有些惴惴。而此刻那支军队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势甚至让他的心都开始颤栗起来！

茂德也被震撼了。那股直冲天际的无敌气势就连她都能够感受得到！神兵天降的大军要来斩杀恶龙，营救公主了！车队周围那些英俊的骑士们都快被吓的尿裤子了！

重重的吐出口浊气，伸出手拉下头盔上的狰狞面甲，手中马槊斜指向前。催动胯下战马，向着前方的金国军阵缓缓前行。身后，是无边无沿的虎狼之师！

完颜宗弼强行压下心中的惶恐之意。双目之中布满了殷红血丝。他是完颜阿骨打老皇帝的儿子，他是女真族的勇士！无论如何，不能退！

狠狠的摘下脑袋上的皮帽，重重的摔在地上。伸出手用力的摸了下冒着青茬的头皮，接过亲卫们递过来的钢铁头盔带上。拉下面甲，怒声吼道“杀！杀！！杀！！！”

两支钢铁洪流开始启动，相向而行着对冲而去。

高阳脚跟敲击着马腹，逐步开始加速。身后的军士们看着他，跟随着他，踏着金色的夕阳开始奔腾起来。

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的大军犹如披上了黄金战甲，绚丽的让人为之夺目。

粗重的喘息，低沉的吼叫，战马的嘶鸣，万千马蹄敲击地面掀起的雷鸣般的大地咆哮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