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6页)

这时罗梦云、杨秋萍和几个男同学走进茶馆,他们捧着募捐箱,挨个桌子向茶客们募捐,罗梦云走到曲尺形柜台前开始做讲演:“同胞们、兄弟姐妹们,我们是燕京大学的学生,我代表燕京的广大师生恳请大家为前方的抗日将士们募捐,如今国难当头,我们英勇的29军将士正在前线抗击日本侵略者,一切有良心的中国人应该支持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此,我们给大家鞠躬了。”

大学生们向茶客们鞠躬,茶客们纷纷解囊将一些钞票投入募捐箱。

罗梦云和杨秋萍捧着募捐箱走到方景林、徐金戈的桌前,方景林连忙掏出五元钱放进募捐箱,徐金戈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发现自己没带钱,他抱歉地说:“对不起,两位小姐,我身上没带钱,真不好意思。”

杨秋萍固执地说:“这位先生,您再仔细找找,也许您一时忘了放在哪个口袋里,别着急,我可以等。”

徐金戈不高兴了:“你这位小姐怎么不相信人呢?你的意思是我有钱不愿给?”

“先生,我没这么说,为抗日募捐是自愿的,没有人会强迫您,如果您实在有困难就算了,只要您有这份爱国心,我们一样领情。”杨秋萍不冷不热地说。在募捐活动中,她见惯了一些人以各种借口拒绝捐款,而自称没带钱是常见的借口,杨秋萍认定徐金戈是个吝啬的人。

徐金戈涨红了脸,他突然解下手表扔进募捐箱,哼了一声道:“两位小姐,看好了,我这块‘劳力士’表值一百多大洋,这总不是假的吧?”

罗梦云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地说:“先生您别生气,我的同学是个急性子,并不是有意冒犯您,我替她向您道歉,至于这块手表……太贵重了,您还是留下吧,我们心领了。”

杨秋萍彬彬有礼地向徐金戈鞠了一躬道:“先生,您真慷慨,这是我参加募捐活动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捐款,非常感谢!您的爱国热情会得到回报。”

罗梦云说:“秋萍,这样不合适,人家是听了你的话赌气嘛,我们还是把表还给人家吧。”

杨秋萍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金戈却不耐烦了:“小姐,我已经捐了款,还有事吗?如果没事就请便吧,我们还有事要谈。”

“再一次感谢!”杨秋萍拉住罗梦云说,“梦云,我们走吧,这位先生是个男子汉,怎么会把捐出的物品再收回去呢?我们要相信先生的为人,走吧!”

方景林望着两个姑娘的背影笑道:“好厉害的丫头,这张嘴不卑不亢,却能把人顶到南墙上。金戈兄,你也是,赌什么气呀。”

徐金戈若有所思地回答:“这些大学生啊,功夫全在嘴上,中国需要的是能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的人。”

7 月28日晨,沉寂了几天的战事骤然爆发,日军向北平市郊发动总攻,以第20师团主力在坦克部队和炮兵掩护下,对南苑展开攻击。日本驻屯军步兵旅主力由丰台向南苑进攻,切断了南苑守军向北平方向的退路。驻守南苑的29军第38、第132 师及特务旅等部被迫仓促应战,利用营房周围障碍物及村庄为掩体,顽强抵抗,有些阵地失而复得。但由于日军飞机与大炮轮番轰炸,守军无法展开,加之通讯设施被炸毁,指挥失灵。守军苦战至下午1 时,伤亡五千余人,副军长佟麟阁与132 师师长赵登禹阵亡,南苑失守。同一天,日军独立混成第1 、第11旅在飞机的配合下,猛烈向北郊中国守军猛烈进攻,占领沙河、清河镇等地。第29军第37师与第38师一部也向日军反击,一度收复丰台、廊坊,后在日军反扑下再次失守。宋哲元命令所部当晚向保定方向撤退,北平陷落。

29日,驻天津29军第38师一部与天津保安、警察部队向日军驻津机关及租界发起进攻,一度攻占北仓飞机场、天津火车站,逼近海光寺兵营,给日军以较大杀伤。日军旋即组织反攻,守军不支,向马厂撤退。与此同时,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所属的通州保安队突然哗变,包围了日军守备队的营房,随后袭击日本人的商店、旅馆、民房。住在通州的日本侨民中,约有二百多人遭到杀戮,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儿童。中日两国政府对这一事件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中方称此事件为“通州事件”,而日方则称为“通州惨案”。

“通州事件”的发生,导致平津地区大规模的反日浪潮,不少日本侨民遭到暴力袭击,一些不法之徒竟打着抗日的旗号趁乱抢掠财物,强奸妇女。在此事件中,最满意的应该是日本军部,那些激进狂妄的少壮派军人总算是找到全面开战的借口,战争的机器一旦开动起来,恐怕连上帝也无法制止了。

至此,平津两市陷入敌手。

日本人进城的那天,文三儿照例要去看热闹。日本士兵排着四路纵队进了广安门,军乐队走在最前面,不停地奏着军乐,咣里咣当的挺热闹。文三儿站在北线阁胡同口的人群里伸着脖子看,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日本兵,心说难怪都管他们叫小日本,这些日本兵的个子几乎都在1。6 米左右,队伍里偶尔有个高点儿的士兵就像羊群里的骆驼。文三儿正要走开,只见几个胳膊上戴着白箍儿的人在吆喝,他们怀里都抱着一大捆日本小膏药旗,正挨个儿分给看热闹的人,嘴里还吆喝着:“喊呀,喊大日本皇军万岁,欢迎大日本皇军进城,大伙儿一块儿喊,谁不喊谁就是反对皇军,宪兵队里伺候,喊呀……”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小声骂道:“这几个孙子是‘治安维持会’的,鬼子一进城屁颠屁颠地张罗开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汉奸,×他妈的,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净干这掘自家祖坟的事儿。”

文三儿一时没躲开,也被塞了一面小旗子,他朝日军的队列晃了晃小旗子,一张嘴就喊错了:“大皇军日本……”他话音没落就挨了一个嘴巴,一个面相凶恶,胳膊上戴着“治安维持会”白箍儿的家伙揪着文三儿的衣领骂道:“孙子,你喊什么哪?跟皇军叫板是怎么着?找不自在你说话,宪兵队的老虎凳正空着呢。”

文三儿忙不迭地向那人鞠躬赔不是:“老哥,老哥,您息怒,我一臭拉车的见识浅,有什么不对的您管教就是。”

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文三儿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骂道:“×你妈的,这要搁以前文爷非碎了你丫挺养的,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条摇尾巴的狗……”文三儿觉得挺冤枉,他还真不是故意喊错的,也没有要拿皇军打镲的意思,天地良心,他实在是闹不懂“大皇军日本”和“大日本皇军”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