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4页)
“东四青龙”盯着“疤拉眼儿”冷笑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骂我?今儿个我非弄死你。”
李二虎接过手下喽啰递过的一把铁尺,吩咐道:“都给我站远点儿,腾腾场子,我来会会青龙。”
“疤拉眼儿”从袖子里掣出一把雪亮的剔肉刀走上前来,他指着青龙提出挑战:“青龙,我跟你单挑,这点儿事犯不上我大哥出手,你抄家伙吧。”
青龙接过手下人递过的一把斧子,指着李二虎说:“姓李的,你先往边儿上靠靠,等我收拾完这小兔崽子,咱哥俩儿再玩。”
李二虎无所谓地回答:“行啊,咱是有屁股不愁挨板子,我等一会儿没关系,让我兄弟先陪你玩玩。”
文三儿没见过这阵势,此时已经被吓得腿肚子转筋,他很想趁没人注意自己时偷偷溜走,但转念一想,将来李二虎怕是饶不了自己,除非李二虎一伙在火并中全部被对方砍死,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李二虎一伙被对方收拾了,那么“东四青龙”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成李二虎请来的帮手?要是这样可就麻烦啦,这些黑道儿上的人杀个人比捻死个臭虫还容易,文三儿真是左右为难,但无论如何,此时还是不逃为好。
“疤拉眼儿”和青龙转眼已经过了好几招儿,刀子和斧子相撞发出尖锐的金属铮鸣声,“疤拉眼儿”报仇心切,一把剔肉刀抡得风雨不透,时而刺,时而砍,刀刀不离对方要害。相比之下,青龙显得游刃有余,他步法灵活,动作敏捷,一一化解对方的攻势,并不急于向对方反击,看得出来,此人很有格斗经验,他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而是在有意消耗对手的体力,寻找破绽。“疤拉眼儿”几次扑空后,便急躁起来,他急于贴近对手以求近战,因为一旦近战对方斧子的威力就会降低,而自己短刀的长处就能充分发挥出来。青龙也看出了对手的意图,他才不上当,在腾挪闪展之中始终和对手保持一段距离……
站在一旁观战的李二虎这时玩开了心理战:“青龙啊,你步法还可以,看得出来,你是个练家子,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只会躲闪不会攻呢?难道你师娘没有教过你?不好意思,我来教你一招儿,短斧贴身进招儿时,虽说杀伤力大于刀子,可速度忒慢,一般多是力大之人用,换句话说,除非你把斧子使得像刀子一样活泛,不然你很难占上风……”
李二虎话没说完,青龙已使出了绝招儿,他手腕一抖,斧刃向“疤拉眼儿”门面斜劈过来,“疤拉眼儿”慌忙举刀格挡,谁知青龙倏地变了招儿,斧子在空中调转了方向,以极猛的力道砍在“疤拉眼儿”持刀的手腕上,犹如热刀子切黄油,他的右手被齐崭崭砍断,掉在了土地上。“疤拉眼儿”惨叫一声,鲜血从手腕断茬处喷涌而出……
文三儿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他觉得自己裤裆里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下来,一直流进了鞋里,他双腿猛烈地颤抖着,身子顺着墙壁慢慢地出溜下去,瘫倒在地上。
李二虎大吼道:“弟兄们,给我上。”他一马当先挥动着铁尺向青龙扑过去,他身后的弟兄们也都红了眼,纷纷亮出手里的家伙扑上去。青龙的手下也不示弱,立刻掏出各种凶器迎了上来,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混战……
蹲在墙根儿下的文三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空地上转眼间已经成了屠宰场,到处都有鲜血在喷溅,到处是一对对滚动厮杀的人,咒骂声,惨叫声,铁器的撞击声,钝器击中肉体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世界末日的降临……突然间,一柄短斧在空中翻着跟头呼啸而来,“砰”地砍在离文三儿头顶几寸远的墙壁上,短斧被弹了出去,碎砖末儿纷纷扬扬落在文三儿头上,文三儿霎时被吓破了苦胆,他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儿,竟然一个“旱地拔葱”蹿起三尺多高,转眼间已跑出了几十米远,顷刻,文三儿又突然掉头蹿了回来,他的洋车还在这里,这辆车就等于是他的命,宁可丢一条大腿也不能丢了车,文三儿拉起洋车没命地逃走了……
一身商人打扮的徐金戈敲响了教子胡同8 号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胸前挎着“汤姆森”冲锋枪的国军中士,他向徐金戈敬了个礼问:“请问您是文先生吗?”
徐金戈点点头:“鄙人文宜生,我在电话里和罗小姐约定的时间,麻烦您通报一下。”
中士打开大门:“罗小姐在客厅里等您,请随我来。”
徐金戈随中士走过天井,他仔细观察着这座宅院的建筑布局,发现这不是一座传统的中式四合院,而是民国初期盛行的那种中西合璧建筑风格的宅院。它的前院是中式平房,供仆役和勤杂人员、警卫人员居住。上次徐金戈来拜访文三儿,只观察了前院的布局,而无缘窥其全貌,这也是他下决心再侦察一次的原因。
穿过一个月亮门便进入后院,里面竟别有洞天,花园里草木繁茂,地势起伏,一条木制中式游廊顺着地势环绕其间。主人居住的是一座两层小楼,小楼为全木结构,既有中国传统的斗拱、椽檩和飞檐,又有西式风格的宽大露台及落地式玻璃窗,显得不伦不类。
徐金戈心想,难怪段云鹏这老贼看上了这个院子,这等排场不招贼才怪呢。再往深处想想,徐金戈也感到一种沮丧,国军中的现役将军恐怕得两三千人,一个少将的职位也许不算高,但如果每个将军都拥有这般财力,那么中国的军费开支恐怕有一半儿都花在将军们身上了。
罗梦云对徐金戈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三件套藏青色西服,头戴同样颜色的呢质礼帽,举止彬彬有礼,很有绅士派头。罗梦云暗自惊讶,洋车夫文三儿长得獐头鼠目、身材矮小,怎么会有这样一位高大强壮、相貌端正的表弟?据文三儿介绍,他爷爷和这位文先生的爷爷是堂兄弟,早先都是有钱人家,不过文三儿的爷爷后来学会了抽大烟,这一抽就把儿子和孙子的幸福生活给抽没了,自己虽然和文宜生是堂兄弟,但并无来往,不过是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才知道堂弟是做字画生意的,当时堂弟手里拿着刚收购的《兰竹图》,文三儿觉得眼熟,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是当年陈掌柜收的那幅古画儿。罗梦云不是个多疑的人,她生性善良,从不把别人往坏处想,从某种角度看,她并不适合做秘密工作,只因为罗梦云的上级考虑到她的出身背景和特殊的社会关系。
罗梦云对文三儿的话并不怀疑,况且父亲当年和“聚宝阁”陈掌柜关于《兰竹图》的交道她是知道的,罗梦云甚至很感激文三儿提供给自己这样的消息,父亲一生把所有的积蓄都用于收集文物字画,在罗梦云的记忆中,小时候父亲经常搬家,原因是父亲看中了某一件文物或字画,志在必得又一时钱不凑手,便卖掉宅院,罗梦云都记不得到底搬过多少次家了。她自己也喜欢中国字画,如果能把《兰竹图》买到手,一来可以了却父亲平生夙愿,二可以使《罗云轩教授收藏品集》这部专著增色不少,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