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起争议姊弟生嫌隙

听了二郎的话,容娘不由挑眉道:“春宁那样的品貌,还配不得二郎?三郎莫不是糊涂了?”

三郎涨红了脸,带了几分恼,道:“姐姐明知道大舅母曾有心……已被母亲婉拒了的,何苦还要将二郎拖下水……”

三郎虽说才十四岁,可是他的终身大事已经不少人惦记,其中最为关注的不是王杨氏,而是侍郎府的大太太郭氏。

虽为侍郎府的嫡长媳妇,可大太太郭氏的身份却很尴尬,只因她出身寒门,家里不过是举人门第,不只是填房,当年还是在杨家大爷病重时是以冲喜的身上嫁进杨家的。不过杨家大爷到底没熬过去,续娶半年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遗腹子,就是侍郎府大房独生女春宁。生父早逝,母族寒微,又无亲手足兄弟,即便有个侍郎祖父,春宁的亲事也难办。

联姻虽是结两姓之好,可想要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选亲事就很难如意,愿意提亲的人家,不是为了攀附杨家,就是旁枝庶孽之流。真正优秀的子弟,又怎么会愿意迎娶春宁这样的女儿。在世人眼中,丧父孤女虽不在“五不娶”之列,可也实不是有福泽之人,当然不是媳妇的好人选。

杨大太太妙龄寡居,独女就是她的命根子,一心想要给女儿找一门合意的亲事,金钗之年便开始托婆母妯娌帮忙相看,两三年下来,却是总没有合适的。并非想要攀权富贵,而是想要找个家里人口简单,对方品貌出挑的。可这样的女婿人选,多少人抢着,哪里能轮得着春宁。

直到去年,王青洪阖家进京,杨大太太一眼就相中了三郎。

三郎虽比春宁小一岁,可敦厚稳重,不类京中少年轻浮,是个一眼能看透的好孩子。又是杨家的外甥儿,亲上加亲,“姑做婆”也是世间常有的。

王杨氏在京时,杨大太太便提过一遭。王杨氏怜惜春宁,可侄女是侄女,媳妇是媳妇,只推说三郎年幼,婉拒了此事。

郭氏显然没有死心,每次见容娘与三郎,依旧有结亲之意。

这样行事,就有些惹人厌,以容娘的脾气,早就避而远之。偏生杨大太太虽有些清高孤僻,春宁却是品貌俱佳,是个极可亲可爱的女子。容娘即便同意王杨氏的决定,也为这个表妹的亲事悬着一份心。

因道痴进京,容娘就想到道痴身上。

即便道痴曾为天子伴读,可论起门第,好听些也不过是“书香门第”,实际上不过是乡绅人家。

春宁再有不足,首辅侄孙女,侍郎嫡孙女,说给道痴也是下嫁。

三郎并不这样认为。

他进京大半年,对于人情道理,也不像过去那样天真。生母拒绝娘家联姻之事,是有些势利,可也是一片爱子之心。

除了宗族,母族,妻族也是最重要的亲戚这一。

宗族、母族,都是不可选,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妻族。选的好了,是可以依仗的助力;选的不好,说不定就被拉后腿。尤其是立志出仕的,妻族很是重要。

春宁的不足归根结缔就是一个字,“孤”,无父兄可靠,无母族可依。即便祖父为京堂,可也是花甲暮年。叔伯兄弟即便有出仕的,不是隔房的,就是堂亲。母族那边,更是指望不上。

如此一来,迎娶春宁,得到的好处不过是借机与杨家成为姻亲,这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意与之结亲、只有不入流的人家愿意攀附的缘故。

王家本就是杨门女婿,自然没有“亲上加亲”的必要,王杨氏才会拒绝的毫不犹豫。

三郎知晓内情,并不赞同容娘的话,摇头道:“二郎家中人口单薄,母族亦不繁,正应寻一门得力的妻族做与力,这亲事不妥当,姐姐还是不要搀和。”

容娘竖眉道:“怎么不妥当?我晓得二郎多了‘天子潜邸伴读’身上,多少人盯着,并不愁亲事。可那些都是什么人家?不是心思不正爱钻营的,就是想着用庶女族女拉拢人的。真正的好人家,谁不是爱惜羽毛的,哪个会将嫡女下嫁个小秀才?只有大舅母这样,爱女心切,才会不挑门第,要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笑话。”

至于妻族的助力,对旁人来重要,对道痴来说反而可有可无,因为他直通内廷,只需忠君本分,前程定是一片光明。

三郎依旧皱眉,道:“谁家都可,只不能是杨家。”

容娘冷哼道:“杨家不是你的母族,是你的仇家了?本是极妥当的亲事,大舅母找到合意的女婿,二郎也有了杨家做依靠,省的在京里被这个那个算计了去,你作甚这般拦着?”

三郎看着容娘,正色道:“杨家是姐姐与我的母族,却非二郎的母族。外祖家的表弟、表妹们都是眼高之人,连我与姐姐都被曾被他们视之为‘乡下来的亲戚’,何况二郎?你我还罢,骨肉之亲,即便表弟、表妹们有无礼之处,总要看在长辈面上忍下。二郎好好的男儿,为何要去看他们的脸色?”

容娘被噎住,犹豫道:“不至于此吧?二郎即便出身低些,可毕竟曾为天子伴读,哪里好轻慢?”

三郎叹气,道:“若是二郎与旁人家结亲,即便私下被挑剔门第低些,可面上多是会笑呵呵地亲近;若是与杨家议亲,除了门第,少不得要将嫡嫡庶庶也翻出来说嘴,将二郎视若孽庶赘婿之流。姐姐也是疼二郎的,怎么忍心让二郎落到那样的尴尬境地。不说旁人,就是叔祖母,绝不会点头二郎与杨家结亲。”

容娘讪讪道:“我也是好心。春宁眼见就及笄,大舅母往这边来的越发勤。若是她拉下脸来,去求外祖父、外祖母做主,不管亲事成不成,为难的还是你。瞧着这样子,要是做不成亲事,怕就要成仇。”

三郎望着容娘,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姐姐真当二郎是兄弟么?”

容娘闻言,气的浑身发抖,咬牙道:“不过是就二郎的亲事提一句,就是不当二郎是亲兄弟?!我这些年,哪里对不住他?若是张三李四,我管他娶哪个。我好好的人,连拉媒保纤的事情都做了,说到底不还是为了给你解围,你不领情就罢了,竟还用话刀子扎我的心!”说罢,也不等三郎回话,转身就走。

三郎看着容娘的背影,轻声道:“为何方才介绍二郎时不直接点明是族弟,而是含糊了,在姐姐心中,是不是轻贱二郎为孽庶出身,才会觉得他应该乐呵呵地应下太太给我推了的亲事?”

容娘站在几步外,背对着三郎听完了这一番话,好一会才转过头,冷着脸道:“好一个兄弟情深,你是好哥哥,那个是好弟弟,我这个出嫁的姐姐倒成了旁人!庶出就是庶出,就算是出继,也抹不去生身父母,你还能替他瞒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