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白虎观考订五经

班超在西域搞得风生水起之际,他的兄长班固也得到了刘炟的重用。

班超很牛,班固更牛。

班固九岁的时候,就能属文诵诗赋,年纪大一点,入洛阳太学学习,博贯载籍,穷究九流百家之言。其所学不拘守一师之说,不停留在字音字义、枝梢节末的注解上,重在贯通经籍大义上。班固的父亲班彪是远近闻名的学者,经常有名士前来拜师或探讨学问,受父亲朋友辈学者的影响,班固学业精进,为诸儒所慕。

难得的是,班固虽才学高深,却性宽和能容众,不矜己,不耀人。

班彪有意写《史记后传》,经常阅读和研究本朝典籍。班固跟随父亲,也留意汉事。

著名的思想家王充自会稽来京城洛阳游学,景仰班彪的学术成就,前来求教,对班彪的著史事业非常敬佩,称赞班彪的著述堪与太史公、扬雄媲美,同时也对班固的才学感到惊奇,抚摸着班固的后背对班彪说“此儿必记汉事”,断定班固将来必定能完成撰著汉代历史的重任。

光武帝建武三十年(公元54年),班彪病故,班固从太学返回乡里为父亲服丧。

这一年,班固才二十三岁,但已具备了很高的文化修养和著述能力。在居忧期间,他发现父亲“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开始在《史记后传》的基础上编写《汉书》。

也是好事多磨,班固这边写得正起劲,那边就有人向当政的汉明帝告他的黑状,说他“私改作国史”。

这可不得了,汉明帝下诏将其收捕,查抄书籍。

在当时,不仅“私修国史”犯了杀头之罪,甚至“国史”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看、所能收藏的。

汉元帝时东平王刘宇上书求赐《太史公书》一观,当即就被斥回。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扶风郡有一个叫苏朗的人被人告发伪造图谶,入狱没几天就被处死了。

班固被捕入狱,全家老小全都乱了方寸。幸好弟弟班超有胆有识,骑上快马从扶风安陵老家穿华阴、过潼关,急驰京城洛阳,直接向汉明帝上书申诉,营救哥哥。

班超这一行动,引起了汉明帝对该案件的重视,通过深入了解,明白了班固父子矢志著史、宣扬“汉德”的苦心。

汉明帝又找来了查抄的书稿,没读几页,就对班固的才华肃然起敬。

好书呀,好书!

大赞该书乃是不世出的奇作,下令释放班固,并加以劝慰。

为了能让这部伟大的作品早点杀青,汉明帝干脆召班固到校书部,任命他为兰台令史。

除班固外,还有贾逵、傅毅、杨终等,俱曾为官兰台。

兰台是东汉的皇家图书馆和国家史馆,在那里读书作文,所有支出,皆由公家报销,条件优越,待遇优厚,是一个清高又实惠的学术机构,时人称入兰台为登蓬莱,世以为荣。

在任兰台令史期间,班固除了潜心写史,还写了一篇非常了不起的作品——《两都赋》。

东西两汉一脉相承,经过光武、明帝两代人的努力,国力昌盛,人民生活富足,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能证明,汉武帝北击匈奴,南伐闽越,国力堪称强盛,但他当政后期,全国人口不过2000余万。现在,经过生产力的大力发展,东汉人口已经达到了5000万以上,比西汉文景之治时还多,已远超西汉。

但不管怎么样,人们还是念念不忘前汉,觉得什么都是以前的好。

没办法,怀旧啊。

就连现在的都城洛阳,也有很多人看不顺眼,一天到晚念叨着什么时候迁回旧都长安去。

光武帝的时代如此,汉明帝的时代如此,现在,到了刘炟时代,仍是如此。

不断有遗老遗少叫嚷着要回长安。

洛阳这边一闹,长安关中的父老更是坐不住了,日日翘首,盼望圣上车驾西归。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刘炟无意西迁,京师洛阳大兴土木,营建宫殿,而关中父老引颈东望,盛称西都奢华,人心久久不定。

针对这种情况,班固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

《两都赋》体制宏大,写法上铺张扬厉,是西汉大赋的继续。赋中以主客问答方式,假托东都主人责备西都宾但知“矜夸馆室,保界河山”,而不知光武迁都洛邑、中兴汉室的功绩,宣扬光武帝节俭治国、以德服远,从而“折西宾淫侈之论”。

赋中所述,无论是富丽堂皇的都城,还是阡陌交叉的农郊,都有生动形象的描写。而在艺术的表现上,运用了大批量的排句,气势瑰伟,音调和谐,又罕有奇僻冷字,意气贯畅,毫无汉赋臃肿涩滞的通病。

刘炟一读,眉飞色舞,大为高兴,对班固更加赏识。

而也正是这篇《两都赋》,为班固赢得了与司马相如、扬雄以及稍后的张衡并称汉代四大赋家的盛誉,其所开创的京都大赋体制,也直接影响了张衡《二京赋》以及西晋左思《三都赋》的创作,不仅蜚声文坛,而且被萧统《文选》列为第一,成为京都大赋的代表,刘勰也称其“明绚以雅赡”。

章帝建初四年(公元79年)十一月,鉴于当时经学流派的繁衍,解经歧异极大,影响了经学的传播和发展,议郎杨终上奏说:“如今天下太平无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应该像西汉宣帝召集石渠阁会议那样,召集有权威的学者来讲论五经,裁定经义,以为万世效法。”

杨终的建议,其实代表了朝廷里面很多人的意见。在当时,争论得最激烈的是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而这两种经文的形成,全在于记载文字的不同,字体不同,导致研究它们的人分成了不同的学术派别。

古文经学为古文篆字所写,经秦始皇焚书坑儒后损失殆尽,世传多为隶书所记,故称今文经学。武帝时,鲁恭王破坏孔子居住的旧宅,在夹墙内发现一批以古文篆字书写的儒家书籍,即古文经学。它的出现,在文字、思想、师说等方面都影响和动摇了今文经学派的统治地位。另外,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提出“天人感应”的唯心主义哲学体系使得社会上出现了一股以神学解释经学的风气,而到了西汉末年,封建神学和庸俗经学的混合物谶纬迷信更是大行其事,弥漫了整个学术思想领域。

于是,统一经学就成为必要了。

刘炟下诏“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如效宣甘露石渠故事”,在白虎观展开一场大讨论。

班固以史官身份出席会议,并兼记录。会后按皇帝的旨意,将会议记录整理成《白虎通义》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