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出镇海又一功擒斩李锜(第3/4页)

宪宗犹豫之间,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要出外立功助威,“自告奋勇”准备带兵征讨王承宗。一直因父丧而未还镇的昭义节度使卢从史也是坏人一个,通过吐突公公向宪宗进言,装忠勇扮诚义,“请发本军讨(王)承宗”。宪宗很高兴,重新起用卢从史。

一直拖到十月,唐廷想再“观察”一下,就批准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由于被晾了数月,乍见朝廷诏使,王承宗“受诏甚恭”,还虚情假意地割献德州(今山东德州)、棣州(今东无棣县)给朝廷。本以为宪宗推让,不料皇帝却“受之欣然”,派薛昌朝(薛嵩之子)为保信军节度使、德棣二州观察使。魏博镇节度使田季安连忙派人飞报王承宗,说薛昌朝胳膊肘往外拐,阴通朝廷。王承宗恼怒,派数百骑兵突袭德州,把薛昌朝抓回真定关押起来。

宪宗派中使劝谕王承宗放薛昌朝还镇,“(王)承宗不奉诏”。至此,脸皮撕破。元和四年底,唐廷下诏削夺王承宗爵,并派大公公吐突承璀为诸道行营兵马使、招讨处置等使,集兵进讨成德镇。

翰林学士白居易、度支使李元素,京兆尹许猛容、御史中丞李夷简等众多大臣闻听制命,一齐力谏:从未听说国家征伐以中使统领,而且,宦官既为制将又是都统,前天先例,“恐四方闻之,必窥朝廷;四夷间之,必笑中国……陛下念(吐突)承璀勤劳,贵之可也;怜其忠赤,富之可也……陛下宁忍徇下之情而堕法制,从人之欲而自损圣明,何不思于一时之间而取笑于万代之后乎!”

如此恳切之语,宪宗听进一半,只下诏削吐突承璀四道兵马使,改处置使为宣慰使,名号不同,公公仍是实际上的主师。于是,大公公统领神策军,浩浩荡荡从长安出发,并命恒州四面藩镇各路齐进,讨伐王承宗。为此,有“鬼才”之称的诗人李贺有《吕将军》一诗,讽刺吐突公公这个“傅粉女郎”阵前莲花指、金甲扑鼻香的荒谬景象:

吕将军,骑赤兔。

独携大胆出秦门,金粟堆边哭陵树。

北方逆气污青天,剑龙夜叫将军闲。

将军振袖拂剑锷,玉阙朱城有门阁。

磕磕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火旗下。

恒山铁骑请金枪,遥闻箙中花箭香。

西郊寒蓬叶如刺,皇天新栽养神骥。

厩中高桁排蹇蹄,饱食青刍饮白水。

圆苍低迷盖张地,九州人事皆如此。

赤山秀铤御时英,绿眼将军会天意。

《吕将军歌》

许多人不深究长吉诗意,认为此诗是描写三国吕布,并以为“傅粉女郎”指貂婵,诚为大谬。

唐廷这边刚出兵讨伐不服“组织安排”的王承宗,蔡州节度使吴少诚病死(也可能是被杀),其大将吴少阳与吴少诚家僮鲜于熊儿合谋,杀掉吴少诚儿子吴元庆,诈称吴少诚遗命,以吴少阳摄副使。不久,吴少阳自称留后。唐廷正用兵河朔,根本腾不出兵来去搞吴少阳,只能先下诏封他为淮西留后。

战事一开,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派人通知王承宗,让他献出堂阳一城,这样,田季安就可上报唐宪宗说已经奉朝命进攻,私下里信誓旦旦,绝不与承德镇为难。王承宗依计行之。

卢龙节度使刘济一直与承德镇不和(其父刘怦就与王武俊有隙),思忖再三,毅然将兵七万,最先出军击伐承德镇,并攻下饶阳(今河北饶阳)和束鹿(今河北束鹿)。

刘济一军获胜,大公公吐突承璀一方却丝毫不振。毕竟是太监为师,“无威略,师不振”。其属下有位神策大将郦定进,赫赫骁将,因功封阳山郡王。郦大将军被吐突公公瞎指挥,一战便败,苍惶逃奔。承德军有人认识他,大喊:“这位可是郦王爷啊!”众人急追,恶虎难敌群狼,郦大将军被乱刀劈死在阵前,“唐军夺气”。

唐军出师半年多,耗损军费五百万缗,战事胶着。诸道名怀鬼胎,没有丝毫进展。大臣李绛劝宪宗应先易后难,撤河北兵而集中人马攻伐淮西吴少阳,不听。

昭义节度使吴从史是第一个跳出来劝宪宗讨伐王承宗的藩镇头领,其实他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获朝廷起复,回返原先的统镇。真正到了“前线”,他与吐突公公对营,逗留不进,从不与王承宗交战,并暗中与对方私通消息,借机“提价”,还上书宪宗求封宰相。

在大臣裴垍建议下,宪宗决定除掉这个首鼠两端的家伙,密令吐突公公见机行事。

大公公打仗是完全的外行,玩心眼可是他最最擅长。于是,吐突承璀在营帐中盛陈奇玩异宝,没事就请卢从史过来喝酒、赏玩。卢从史性贪,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吐突公公“慷慨”,“都拿去吧您呐”。一来二去,卢从史完全丧失了“警惕”。

于是,见时机成熟,吐突公公安排壮士埋伏,又请卢从史喝酒,这位节度使以为又有“好东西”,嗷的一声翻蹄亮掌就从对面营盘飞奔而至。刚进主师大帐,吐突公公不像往常一脸春风笑面相迎,反而高高踞坐在上,小粉脸蛋子青得狰狞。没缓过神,突出数位彪形大汉,当头兜裆一顿拳脚,打得这位卢节度使瘫在当地。连解释机会都不给,卢从史被锁入囚车,“驰诣京师”。还算运气,宪宗没有当即杀掉他,把他远贬为驩州刺史。

卢从史左右军将惊乱,吐突公公命壮士连杀数人,并以皇帝诏旨告知,表示卢从史有罪,已被逮捕。藩镇兵骄横惯了,不仅不怕,反而个个回营披甲,带齐兵器,冲向吐突公公主师营账,气势汹汹。危急关头,昭义军大将乌重胤纵马立于军门,叱道:“天子有诏,顺从者赏,敢违者斩!”看见本军大将发话,众人不敢不服,皆敛兵回营。

有了卢从史这么个倒霉蛋,“便宜”了一干人等。乌重胤定乱有功,被封为河阳节度使;吐突承璀虽师久无功,因擒拿卢从史免祸,回京后只被象征性地降级使用,并未获罪;最得益的,当属承德节度使王承宗。当然,唐朝官军未占优势,但成德镇也被刘济等人的卢龙军连下几城。窘迫之余,王承宗总算找了个大台阶,上表奏称自己也是为卢从史所“挑拨离间”,才敢和朝廷叫板,“乞输贡赋,请官吏,许其自新”。即然王承宗“服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宪宗也借坡而下,下诏为王承宗“平反昭雪”。至此,正剧变成闹剧。

此次兴讨藩镇也并非全无成效,义武节度使张茂昭就举族入朝,并请朝廷派任新官。

最倒霉的当属卢龙节度使刘济。本来,河北战事停歇,朝廷为嘉奖刘济的“忠勇”,进其为中书令。刘济先前自己率兵出征,只带次子刘总跟从,留其长子刘绲为副大使留守幽州。刘总奸滑,趁老父刘济风寒卧病,便派人装成长安来的朝廷使臣,对病榻上的父亲说:“朝廷认为您逗留无功,已经任副大使(刘绲)为节度使”。刘济闻言惶惧愤怒。不久,刘总又屡派人在帐外喧哗,嚷嚷说朝廷封赏刘绲的旌节已经越走越近。军中将士闻讯,皆惊骇不已。愤怒之下,刘济在病床上发令,杀掉数十名平日与刘总关系不错的大将。怒叫狂吼了一上午,刘济口干,派人索取酪浆解渴。刘总暗中下毒,老头一喝,登时就死,时年五十四。其长子刘绲对一切皆不知情,行至涿州被弟弟刘总抓住,押至瀛州,矫称刘济命令,用大杖击死。毒父杀兄,刘总终于主持军务。唐廷当然不知内情,下诏封拜刘总代父职,并进封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