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来接你回家了

下雨的时候,洛之闻已经离开家去了最近的超市。

他其实很想待在家里,浑浑噩噩地度过离婚后的第一个夜晚,可当他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就知道那只是奢望了。

冰箱里除了几颗已经发芽的大蒜头,什么也没有。

想来也是。

离开澳洲前,只有他会在家做饭,离开澳洲后……坏掉的食材早就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扔掉了。

洛之闻想订外卖,可是就算定订外卖,第二天还是要吃饭,所以早去晚去,这趟超市都得去。

买东西的时候,洛之闻忘了戴口罩,等他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才想起来,脸上有伤疤。但他懒得去管了。

婚都离了,疤不疤的,没有在乎的必要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手推车里扔了一袋子切片面包。

而站在洛之闻身旁的女孩儿也想拿面包,只不过货架抬高,她够不到。

洛之闻顺手帮她拿了:“是不是想要这个?”

女孩儿脸色一红,抱着面包也没走,跟着洛之闻往前挪了挪。

洛之闻:“?”

“小哥哥,我想要你的微信号。”

洛之闻:“???”

他本能地摸摸脸,忽然想起封顷竹先前说的话——他脸上的疤痕没了。

他又低头去看女孩儿,见对方眼里没有任何鄙夷不屑,终于确信,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痕迹,彻彻底底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被封顷竹带走了。

洛之闻心里一痛,对女孩儿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今天出门走得急,没带手机。”

委婉的拒绝,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含义。

女孩儿有些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对洛之闻摆手:“没关系……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拿面包。”

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洛之闻失笑,有些搞不明白情况。

他脸上的疤痕从出生起就存在,说是胎记,又像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洛家遍访名医也没能将他的脸治愈。所以洛之闻从小,就被同龄人当成怪胎所排斥。

对洛之闻毫无感觉的封顷竹都算是异类,更别说来大胆的表白的女孩子了。

这是他头一回感受到陌生人的倾慕。

挺开心,也挺遗憾。

*

洛之闻买完菜,开着车从超市的停车场出来,挡风玻璃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一场秋雨一场凉,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气息。

路两旁的绿化带成了“黄”化带,连杂草也失去了生机。

换了平时,他或许会换一条绿化稍微好看一点的路回家,可今天他兴致不高,勉勉强强开到家,就疲惫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让封顷竹走的人是他,现在开始不是滋味的也是他。

倒不是思念曾经的封顷竹,而是思念那个,每次都心怀期待,买菜回家给封顷竹做饭的自己。

三年如一日。

那时他看路边的花是花,草是草,如今的他,看什么,都只能看到满是颓然的秋意。

纷乱的雨点砸在车上,像是杂乱的舞曲。

洛之闻又趴了一会儿,隔着挡风玻璃和蒙蒙的水雾,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那道人影隐在阴影里不见了。

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洛之闻再次闭上双眼,伴随着秋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已经结束了,就不应该再去想了。

念及此,洛之闻强打起精神,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然后拎着两个沉沉的购物袋,坐电梯到了一楼。

他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费力地掏口袋里的钥匙。

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逐一亮起,空荡荡的走廊里,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洛之闻猛地停下脚步。

这栋联排别墅是封老爷子留给他和封顷竹的,除了他们俩,没人会有钥匙。

而今,封顷竹和他离了婚,不可能再回来了。

……难不成是小偷?

洛之闻的心猛地提起。

他将购物袋尽量轻地放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捏成了拳头。

虽然他很可能打不过小偷,但是喊救命的话,说不定有人能听见。

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仿佛鬼片里经常出现的经典镜头——恶魔就在走廊的另一头

洛之闻头顶的声控灯灭了,一片漆黑中,他心跳如擂,在脚步声靠近的瞬间,挥动了拳头。

紧接着,有人闷哼着倒在了墙上。

“谁?!”洛之闻没想到自己一拳头竟然真的把小偷打倒了,惊喜之余,不忘压低声音恐吓,“再不说话,我要报警了!”

然而当声控灯亮起,他看清来人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浑身湿透的封顷竹捂着脸颊,定定地注视着他,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红,宛若看见羊群的饿狼。

“阿闻。”封顷竹轻轻嘶了一声,攥住洛之闻的手腕,痛苦又甜蜜地唤他,“阿闻。”

洛之闻闻到了不算淡的酒味。

封顷竹酒量不错,就算他没陪他参加过几次酒局,还是知道这个男人不易醉的。

若是喝醉了,那必定没少喝。

“阿闻,我来接你回家。”封顷竹语气平静,光听声音,完全不像个醉鬼,可洛之闻只要看他发直的眼睛,就知道面前的男人估计连离婚的事都喝忘了。

“回家……”洛之闻磨着后槽牙嘀咕,“现在这是我家,你还想把我带去哪儿啊?”

“嗯,带你回家。”封顷竹偏过头,见他手边有两个购物袋,自然而然地拎起,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往前走。

看模样,是要跟着洛之闻回家了。

洛之闻哭笑不得。

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算现在不答应带封顷竹进屋,封顷竹难道没有钥匙吗?

就算封顷竹没有钥匙,洛之闻也断然干不出来把人晾在屋外,浑身湿透地过一夜的道理。

所以洛之闻掏出了钥匙,让封顷竹进了门。

封顷竹自觉地换上鞋,把购物袋规规整整地放在门前,然后又不动了。

洛之闻往里走了两步,生怕封顷竹感冒,先开了空调,再一回头,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怎么了?”

他是怕了醉鬼了。

封顷竹拂开额前沾了雨水的发梢,哑着嗓子回答:“这是你家,我不能进来。”

洛之闻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为什么说是我家?”

封顷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因为我不能住在这里了。阿闻,对不起。”

他闻言,猛地绷紧了下颚,愤怒混杂着酸涩,一齐从心底喷发出来。

三年的婚姻,就换来这么一句对不起,洛之闻是不愿意接受的。

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前,把封顷竹拉进来,三步两步推进浴室:“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