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杀一人不如刨其根

虽然现在被人逼得不得不低头的人是卢家,可同为七宗五姓世家高门,卢家不得不向一个后生小子低头,他李慕白的脸上就光彩么?所以李太公笑得发苦,问得发涩:“小郎君究竟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李慕白今天是为了杨帆来的,林子雄所说的那位可能想见见杨帆的老人家就是李慕白,姜公子背后站着的人是卢太公,沈沐身后站着的人就是李太公了。李慕白器重沈沐,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个屡屡在关键时刻产生重大作用的杨帆也就有了好感。

但他的初衷只是见见这个晚辈,慰勉几句,或者还会给予他一些帮助,让杨帆对沈沐的扶持更大一些。从骨子里来说,像他这种身份地位超然的人,是不可能对杨帆平等相待的,他想给予杨帆的帮助,准确地说是一位老人家青睐之下给予的赏赐。

可现在呢?不光是他,还包括那个脾气比他更坏,比他还要目中无人的卢老头儿,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家,不得不向一个后生小子低头。赏赐是不可能了,上赶着送地送钱送女人,还生怕人家不要,这反差实在是……

杨帆断然道:“很简单,我要他死!”

杨帆向卢宾之一指,举座哗然。

杨帆已经说过这句话,但是当时并没有人当真,人人都只当他是在说狠话。如果有人意图对卢家长房嫡孙不利,被卢家捉拿,逼他自尽,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反过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何况杨帆既未受伤也未死,他的家眷亲朋也没有人受伤,他居然想要卢宾之死?那是范阳卢氏,曾经的天下第一世家,如今也仅仅排名崔氏之下,这样的要求……简直是狂妄之极、无理之至!

卢仲伽勃然变色,李慕白大惊失色,独孤宇一脸茫然,卢宾之激怒欲狂。唯有独孤宁珂……

宁珂望着杨帆,目中满是探询、疑惑与好奇,她见过很多男人,个个都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少年俊彦,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这么感兴趣。

这个杨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他既不像是疯子,也不像是白痴,更不像是一个睚眦必报、宁可搭上自己性命也不肯让人半步的狂悖匹夫,可他为什么就能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宁珂那双慧黠的眼睛盯着杨帆,观察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他眼神的每一次闪烁、他眉梢的每一次挑动、他嘴唇抿起的每一条纹路,她还是不知道杨帆究竟想要干什么,但她却断定杨帆一定有一个目的。

他一定有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心里。宁珂很聪明,但她并没有看破人心的本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杨帆,似乎就能感应到他心里的一些东西。

这世间,总有一些令人无法解释的东西,就像有些素昧平生的人,有的一见如故,有的一见生厌,没有任何理由。佛家称之为善缘与恶缘,都是前世种下的因,既然无法解释,只好如此解释。

于是,宁珂又向她的兄长递了一个眼神儿,独孤宇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对妹妹的话却言听计从,他按兵不动,那么上前劝解杨帆的就只有李慕白李老太公了。

李老头子已经豁出这张老脸了,刚出场时的神仙风度荡然无存!面子?面子几文钱一斤?今天要是迫于杨帆借来的天威,真逼得卢宾之自尽,那才是丢尽了面子,不光是卢氏丢面子,七宗五姓所有的人都要跟着蒙羞。

可惜,杨帆就是不为所动。忽然,楼梯处又有重响,一名甲士快步登楼,抱拳禀报道:“启禀钦差,远处旗幡招展,有兵马调动,料是长安令已调陪都官军兵发曲江了,看其速度,须臾便至!”

芙蓉楼上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李慕白急声道:“小郎君,杀一人,得罪一世家,何苦?”

杨帆浑不在意地笑道:“我相信,为了保住整个卢家,便是让卢老太公自尽,卢老太公也情愿一死。你们若是不舍得卢宾之死,那么,就等着为整个卢家招来灭门大祸吧!柳徇天若是到了,我可隐瞒不得!”

如果死他一人能换来卢家太平,卢仲伽的确不惜一死,可他舍得自己死,却不舍得孙子死,卢家长房嫡孙,就只有兄弟二人,长孙生具洁癖,连夫妻敦伦都厌憎不已,只生一子,便再也不肯与妻同房,长房要开枝散叶,全靠这个二孙儿呢。

卢太公脸色阴晴不定,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却哪里还拿得出一个主意。

远处一阵嘈杂声起,众人抬头看去,远远一行人马已经拥至长桥。

“罢了!我死!”

卢宾之目欲喷火,怒视着杨帆,猛地抽出侍卫腰间佩剑,横向自己颈间。

“宾之,不可!”

卢仲伽仓皇大叫,幸赖卢宾之身边侍卫身手了得,急忙伸手扣住卢宾之的手腕,长剑锋利,已在卢宾之颈间划破一道血痕。

卢老太公踉跄了一下,险险没有吓死,李慕白气得跺脚,那高齿木屐跺在木板上,“嗒嗒嗒”的似马蹄声声:“杨二郎,你就真的如此不开情面吗?你要不怕折寿,老夫这就给你施礼,求你饶过了那小畜生!”

卢老太公傲气全无,愤懑地大呼道:“老夫替孙儿一死,向你谢罪,杨郎中,你看如何?”

“哈哈哈哈……”

杨帆突然长身而起,扶住欲待行礼的李太公,又对卢太公道:“两位老人家爱惜晚辈,拳拳之心,令人感动。只希望这狂悖小子能够体会到两位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才好。你们若想杨某不杀卢宾之却也不难,但是须得答应晚辈三个条件!”

卢老太公一听还有希望,抬头一看那一群人簇拥着长安令的仪仗已经过了桥头,急得一颗心都快跳出了腔子,一迭声地道:“你说,你说,你快说,柳徇天马上就要到了!”

杨帆笑道:“这却不急!”他走过去,对马桥附耳说了几句话,马桥听了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气,看了杨帆一眼,又看一眼那位娉娉静立的宁珂姑娘,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向楼下赶去。

杨帆回身笑道:“好啦,马将军能够阻他片刻,现在就说说我的条件吧!”

杨帆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条,卢宾之马上返回范阳祖宅,今生今世,不得离开范阳一步!”

范阳就是北京和保定的一部分,那里是范阳卢氏的根基之地。杨帆这一句话,就把卢宾之打发回老家去了。卢仲伽正恨孙儿无能,害得他偌大年纪跟着出乖露丑,把牙一咬,恨声道:“使得!”

杨帆又道:“第二条,散布各处的卢氏族人尽数返回范阳,三年之内,不得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