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伪书离间

跟吕布要一封书信,信里明着招揽贾诩,暗中露点儿口风,仿佛贾诩早就跟吕家军有所勾结,献这一条计,是勋虽然临时起意,但过后仔细想想,倒也不失为一招妙着。可是他跟陈宫说啦,这事儿太危险,我可不会干。

陈宫闻言,微露失望之色——他心说这不怎么高明的计谋,你要是不想帮忙,提出来做啥?以为我就想不到吗?就听是勋继续说道:“公台可命一死士,更换衣装,暗携书信,混入勋的从人之中,待至华阴……”你瞧这不就成了吗?我把这死士带到华阴,也算是帮了你们的忙了,万一事情败露,我也方便撇清,不会有啥危险。

陈宫大喜,深深一揖:“如此,多谢宏辅了。”是勋摆摆手:“然而段煨是否中计,贾诩可能砌词辩冤,皆不可料也。温侯与公台切勿寄望太深。”陈宫说我明白的,但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是勋心说真有效的计策,我就未必会献给你们啦。就这么一条似有效似无效,食之有味、弃之可惜的计策,我献出来也不会抢了你陈公台的风头,吕布不会对你心生不满,你也不会因此怨怼于我,那才真不献白不献哪。

第二天,吕布军拔营从桃林塞外退却,暂时退到风陵渡口。是勋趁机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桃林塞,然后请段家军引领,返回华阴城。

段煨一开始没给是勋好脸色瞧,说:“是议郎不能说吕布退兵,尚有何面目再来见某?”是勋假装惊愕:“吕布不是已然退兵了么?难道消息尚未报至城中?”段煨一摆袖子:“此皆因我军固守桃林也,是议郎安能贪天功而为己有?!”

是勋“刷”的就从袖子里把吕布那封信给掏出来了:“勋是否尽力以说吕布,吕布退军为何人之功,段将军一见此信便知。”这信是他进城前派孙汶、魏延从那名吕家死士身上抄出来的,至于死士本人……自有孙、魏料理,是勋两手,绝不沾血。

段煨接过书信来,展开一瞧,不禁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当即喝令麾下:“去绑了贾诩那匹夫来!”

啊呦,是勋心说你还真中计啦,你这耳根子也忒软了点儿吧。信自外来,非从贾诩家中搜出,我又不跟后来盗书的蒋干似的,是中计方自己人,你怎么才瞧两眼就信了呢?这不科学啊。

他是不知道,段家军这几天守备华阴,迫退吕布,全都是贾诩的功劳,段煨自己本事不济,又不好拦着贾诩,可是眼瞧着贾诩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呢。吕布军要是不退,他还真不敢对贾诩下手,吕布军既然已经退了——我管你信是真的是假的呢,先把那家伙绑起来吓一吓再说。

段煨下令绑贾诩来见,是勋假装惊愕,当场愣住,趁机就瞧好戏啊,绝不开口劝说。开玩笑,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收拾贾文和的机会,以报当日他轰自己出华阴之仇,怎能轻易放过?某是宏辅器量不算宽宏,你贾文和暂且自认倒霉吧!

时候不大,贾诩绑到。贾诩这份儿郁闷啊,还很惊疑,他正在分派哨骑探查吕布军的动向,瞧瞧是不是假装退却,想玩儿回马枪呢,结果几名段煨的亲兵过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捆上了。贾诩心说怎么的,老段那么快就想卸磨杀驴?这吕布可还没走远哪……唉,也怪我这几天太热心了一点儿,犯了他的忌讳。我本想帮忙守住华阴,守到吕布退却,那时候他的人情也还了,就能暗中唆使张绣来接我了。我知道老段脾气急,但是没想到他这回这么急……不是有谁悄悄地在他面前进了我的谗言吧?

他被推上大堂一瞧,唉,是勋怎么在这儿?他还有脸再入华阴?不用问啊,一定是他在老段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以报当日之仇……可是他又不是咱自己人,老段怎么就能相信呢?

当下大叫道:“贾某何罪,段将军要缚之来见?”

段煨冷哼一声,把吕布的来信掷到他面前:“汝还有何话可说?”其实段煨心里就有七分明白这是离间计,他不过想趁机敲打敲打贾诩——我才是华阴之主,我想收拾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才给贾诩看信,等待分辩。可是他线条粗,神经韧,就没站在贾诩的立场上考虑一下——我这儿还给绑着呢,你把信扔在地上,我瞧起来可有多费劲!

当下贾文和只得用脚把竹简拨开,躬着腰,低着头,无比费力地往地上瞅。是勋在旁边瞧见他这副德性,心里别提有多乐啦——嘿嘿,贾诩啊贾诩,不想你也会有今天!你别急,慢慢瞧,且容我多欣赏一会儿。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贾诩瞧信的速度挺快,几乎就是一目十行,读完了当场叫起屈来:“段将军不可轻信,此离间之计也!”让他和段煨二人全都料想不到是的,是勋竟然也跟着叫:“此离间之计也!”

段煨这份儿奇怪啊,当时整个脑袋都大了,他不理贾诩,反而努着眼睛去瞪是勋:“此信为汝予我,怎说是离间之计?”是勋假装很委屈地回答道:“此信虽是勋与将军,却非吕布遣勋赍来也,正待对将军分说其中缘由,岂知将军却叫绑起文和先生……勋一时惊愕,未及拦阻……”

贾诩也狠狠瞪着是勋,心说什么“未及拦阻”,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吧,就让我来听听你能说些什么了,要是说得无理,别以为冠着议郎之名,贾某就不能取你的性命!反正就算杀了你,罪过也容易栽到段煨头上,我只要及早抽身往宛城去,曹操就不会怪我!

他们等着是勋解释,但是勋偏偏就要卖关子。他貌似满脸的全是尴尬、惶恐、委屈,还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先望望段煨,又望望贾诩,然后再慢慢转过眼珠子来望段煨。段煨是个急性子,当即一跺脚,伸手就把腰间佩刀给抽出一半儿来了:“有何缘由,速速讲来!”是勋似乎是被吓到了,朝后一缩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段、段将军……这就要某说吗?何、何不先释了文和先生的绑缚……”

段煨的亲兵全都是关西力士,而且他们一直跟在主将身边,对于段煨不满贾诩之事微有所查,所以这回去绑贾诩,那是毫不留情啊,绑得非常之紧,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贾诩的膀子、腕子全都麻了。

所以当段煨下令,给贾诩松绑以后,贾诩就忙不迭地甩膀子、活动手腕,疏通血脉。是勋得便宜卖乖,还凑上前去赔礼:“都怪勋一时惊恐,未能及时拦阻段将军,致使文和先生受苦。勋之过也!”

贾诩一开始是挺恼怒,这会儿却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对方既然当面赔礼,他也不好不搭理,被迫还了一揖:“还请是议郎休再闲话,便将吕布之谋合盘托出,为贾某辩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