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孝武本纪第十二

孝武皇帝，是孝景帝排行中间的儿子。生母是王太后。景帝四年，以皇帝儿子的身份被封为胶东王。景帝七年，栗太子被废做了临江王，就用胶东王做太子。景帝在位十六年后逝世，太子登位，就是孝武皇帝。孝武皇帝刚刚就位，尤其敬重对鬼神的祭祀。

武帝元年，汉家兴起已经有六十多年了，天下太平无事，在绅带间挺着朝笏的官员们都企望天子举行封禅大典和更改正朔与服色等制度。但是，皇上心向儒家经术，招集贤良人士，赵绾、王臧等因为具备儒家学术方面的才能做了公卿，想计议依照古代制度在长安城南门外建立明堂，来接受诸侯们的朝拜。草拟巡行视察、举行封禅典礼、改革律历和服饰颜色等事项还没有完成，碰上窦太后奉行黄、老道家言论，不喜欢儒家学说，派人暗中窥测到赵绾等人用不正当手段谋求私利的事实，召来并处罚赵绾、王臧，赵绾、王臧在监狱中自杀身亡，他们所兴办的事暂时都被废除了。

这以后的第六年，窦太后逝世。第二年，皇上征召擅长儒家学术的士人公孙弘等人。

第二年，皇上初次到达雍县，用郊祭参见鄜畤、密畤、吴阳上畴、吴阳下畤、北畤五畤。以后经常是三年一次郊祭。这个时候皇上求到了一位神君，把她安置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观。神君，原来是一位长陵女子，因为儿子死亡而悲痛哀伤去世，在妯娌宛若面前显现她的神灵。宛若在自己的家中对她供奉祭祀，民众中很多人也前往祭祀。武帝的外祖母平原君前去祭祀过，从那以后她的子孙就因此而尊贵显荣。等到武帝就位，就用丰厚的礼品把她安置在宫中内廷供奉祭祀。祭祀时听见她的话语，但没有见到她的神灵形象。

这个时候李少君也因为会祭祀灶神求福、种谷得金之道、却退衰老而长生等方术被皇上接见，皇上尊敬他。李少君，是从前深泽侯赵将夕请入家中来负责方术、医药事务的。隐瞒他的年龄、籍贯和生平经历，常常自称是七十岁，能驱逐鬼神，使用药物，让人退却衰老。他的游历因为会方术而遍及诸侯各国。没有妻妾、子女。人们听说他能驱逐鬼神、使用药物和让人长生不死，更替把财物赠送给他，他常常有富余的金钱、衣服、食物。人们都认为他是不从事生产作业就能富饶丰足，又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加相信，争着去侍奉他。少君秉性喜好方术，善于取巧性地发表意见而又常常奇迹般的被他所言中。曾经陪从武安侯田羛宴饮，宴座中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少君就说起和老人的祖父游玩射猎过的处所，老人在小孩的时候跟从他的祖父出行，认识这个地方，整个宴座上的人全都感到吃惊。少君被皇上召见，皇上有一件古旧铜器，就拿出它来问少君。少君说：“这件铜器在齐桓公十年陈列在柏寝台。”随即考察铜器上的刻字，果然是齐桓公时候的器具。整个宫廷中的人都惊呆了，认为少君是个神，有几百岁的人了。

少君告诉皇上说：“祭祀灶神就会召来神异之物，召来神异之物丹砂就可以融化成黄金。黄金炼出把它做成盛放饮食的器具就会延年益寿，延年益寿那么海中蓬莱的仙者可以见到，见到了蓬莱仙者因而进行封禅活动就可以不死，黄帝就是这样的人。我曾经在海上游览，见到了安期生，吃过他给我的巨大枣子，枣子大得像瓜。安期生是位仙者，能和蓬莱岛中交往，奉行的道和他相合，他就可以见你，不相合他就会隐藏起来。”于是天子开始亲自祭祀灶神，而派遣方士进入海域寻求蓬莱安期生等一类仙人，并从事把丹砂和各种药剂融化成黄金的活动了。

过了很久，李少君病死了。天子认为他是和形体分化升天而去，灵魂并没有死，就派在黄、锤二县掌管文书的小吏宽舒去继承他的方术。寻求蓬莱仙人和安期生的，谁也没有得到，但是在沿海原属燕国、齐国地方的怪诞迂阔的方士们很多人互相仿效，愈加来宣说神仙的情事了。

亳地人薄诱忌上奏祭祀太一神的方术，说：“天神中最尊贵的是太一神，太一的配祭是五位天帝。古时候在春秋季节到东南郊祭祀太一，祭品用牛、羊、猪三牲的太牢祭礼，祭祀七天，建造祭坛的时候设有通向八方的鬼道。”于是天子命令太祝官在长安东南郊建立这样的祠坛，经常按照薄诱忌上奏的方术供奉祭祀。这以后有人上书，说“古时候天子每三年一次用牛、羊、猪三牲的太牢祭礼祭祀神灵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答应了，命令太祝统领在薄诱忌的太一坛上祭祀三一，按照薄诱忌上奏的方术去做。后来再次有人上书，说“古时候天子常常在春季为了解除殃祸求福祥而举行祭祀，祭祀黄帝时祭品用一只恶鸟枭和一头恶兽破镜（獍）；冥羊神用羊祭祀；马行神用一匹青色公马；太一、皋山山君、地长三神用牛；武夷君一神用干鱼；阴阳使者一神用一头牛”。命令祠官按照上书人的方术统领办理，而在薄诱忌的太一坛近旁祭祀。

这以后，天子游乐射猎的上林苑中养有白鹿，用它的皮造成皮币。为了揭示祥瑞符应，铸造银锡成白金三品。

第二年，到雍县郊祭，捕获到只有一角的野兽，像麃一样。官府的人员说：“陛下穆肃虔诚地进行郊祭，上帝为了酬报供享，赐给一只角的兽，大概就是麒麟了。”于是拿它进献给五畤，每畤增加一头牛的祭品并焚烧祭祀天帝。赐给诸侯们银锡白金，暗示所揭示的符应是合乎天意的。

于是济北王认为天子将要举行封禅大典，就上书献出泰山和他的近旁城邑，天子用其他县的土地赏还给他。常山王犯了罪，被迁徙，天子封他的弟弟在真定为王，来继续对先王的祭祀，而将常山国设作郡。这样做了以后，五岳地区都在天子直接管辖的郡内了。

第二年，原来的齐地人少翁由于有会招引鬼神的方术被皇上召见。皇上有一位特别宠爱的王夫人，夫人去世，少翁用方术大约在夜晚能将王夫人和灶鬼的容貌招来，天子从帷帐中望见了。于是就赐封少翁为文成将军，给他的赏赐特别多，还用宾客之礼接待他。文成将军对皇上说：“皇上假如想和神灵交通，住的宫室披挂的服饰不像神仙用的，神仙就不会来到。”于是制造出图画上云气车，以及分别依干支五行相胜之日驾着车驱赶恶鬼。又建造甘泉宫，中间是台室，图画出天、地、太一等各种神，并安置些祭祀器具以便招来天神。过了一年多，文成的方术更加衰败，神灵没有来到。就在帛上写些字让牛吞下，假装着不知道，说这条牛的腹中有奇怪的东西。杀掉牛一看，得到了帛书，上面写的内容非常奇怪，天子怀疑这件事。有人认识这个写字人的笔迹，询问这个写字人，果然是假造的字书。于是诛杀文成将军并隐瞒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