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元宵节的晚上，吃过晚饭后，许若君把白天雕好的萝卜花灯拿出来安上煤油芯，从灶房里找了一盒洋火，在点灯之前吩咐孟大山，“去，把灯关了。”

孟大山依言照做，啪嗒一声堂屋里陷入黑暗，只余许若君手里的一根柴火在发着微弱的光，她伸手向前把煤油芯点燃，昏黄柔和的光晕打在薄厚适中的半透明花灯壁上，顿时把上面的雕花映活了，专门照着三个孩子刻的两只小牛犊和一只小老虎更是栩栩如生。

“哇！”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孟繁星和孟繁茳的惊叹声，至于孟繁意，嗯，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前世第一次见到奶奶的作品时比堂哥堂姐还要惊艳的。

别看孟繁意面上淡定，三个小人儿数她盯着萝卜花灯最久。

孟家的孩子都很乖，苹果柄大的煤油芯不经烧，明明灭灭顽强撑过了十分钟还是熄了。那一瞬间，大人们能很明显的看出她们眼中的不舍，但即便如此，小人儿也没有哭闹，乖巧的样子十分惹人疼。

可心疼归心疼，许若君也没有选择给她们继续续煤油芯，而是把洗脸盆舀上水端进来，将不再亮了的萝卜花灯放了上去，伸手轻轻拨动，使得原本平静的水面微微晃动出波浪，荡着花灯飘呀飘，像三只萝卜小船。

二次利用玩出新花样的水上游戏又把孩子们的注意力霸占了好久，等她们看够了，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的打起架来，没两分钟就睡倒在各自父母的怀里。

然而今晚的三对新手爸妈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等孩子睡了就呵护着抱回家中，而是等她们熟睡以后“狠心”将其留在了父母家代为照看，之后手拉手成双成对的出去看烟花过二人世界，直到夜深了归家都没有带走孩子。

可是火了孟大山，这天晚上左拥右抱香香软软的小孙女小孙子美梦到天亮，还巴不得儿子们多来几次这种操作呢，对此许若君表示出了强烈的鄙视，“如果你能在半夜喂奶把尿这种事上再积极主动一些就好了。”

孟大山讪笑，“这不是睡死了嘛，不过你一踹我可立马就跳起来了啊。”

“哼，德行。”

*第一场春雨到来之际，孟繁星和孟繁茳迎来了他们的周岁生日，因为两个人是前后脚出生的，相差不到半个月，索性周岁生日宴合并在一起办。不仅如此，许若君还为孙子孙女准备了一堆抓周的东西。

正值农闲，原本只打算办场家宴热闹一下的孟家，先后听田家和赵家捎来信儿要来见证外孙女和外孙的抓周，如此一来当天参宴的人数和规模都翻了一倍，这样原定的菜式就有些拿不出手了，只得紧急添菜。

这可有点难为孟家人了，毕竟现在的菜园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年前埋起来贮藏的大白菜、萝卜什么的差不多都吃光了，零星剩下的几个土豆蛋子也已经发芽发青，实在没什么好菜招待亲家。

就在这时，许若君忽然记起了刚子妈送来的那袋子山货，当时想着都是晒干水分的耐放，正好当时年节不缺菜，她没仔细就给封好放到了高处，这会儿倒是能派上大用场。

“老大，去，到东屋的粮缸顶上把你刚子婶送来的山货拿过来，我看看里面具体有什么，能整几道菜。”

“好来。”得令的孟京成立即起身，随手一拎，就给提溜过来。

许若君打开一通翻看:嗬！好家伙，里面有干蘑菇、干木耳、栗子、松子、野菜干和香椿，种类可以说是很丰富了。

看着满目的山货，孟家人迅速拟定了新菜单，在原有的白菜粉条炖猪肉、咸鸭蛋、炖鱼、辣椒炒肉、小葱豆腐和香菇炒鸡块的基础上又添了香椿炒鸡蛋、栗子鸡、炸蘑菇、虎皮蛋、木耳炒肉，再加上一个野菜杂面饼，凑够了十二个盘。

因是两个孩子一起办，孟家在定日子的时候有意折了个中，把周岁＋抓周宴定在了孟繁星和孟繁茳生日的空档，农历二月初八。

初八一大早孟家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孟京成带着两个弟弟去邻居家借桌子抬板凳，许若君带着田明丽和赵秀美一起给主厨孟大山打下手，负责切菜洗菜打下手，至于全家公认厨艺最烂的周雪，也没闲着，担负起看顾三个小人儿的责任，一家人分工协作，干起活来效率奇高。

日头还没起来呢，田家和赵家的姥姥姥爷姨舅们都上门了，他们都是知礼的人，甭管拿着的东西值不值钱，没有一个人空着手来的，田明丽和赵秀美见了笑容越发的大，这是娘家给自己做脸呢。

在灶房里的孟大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挥舞着炒菜勺就出来了，许若君赶紧跟上，三方友好寒暄过后，孟大山回去继续做饭大计，将招待亲家的任务交给了媳妇儿。

*

大家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谁都或多或少有过饿肚子的经历，虽说实行包产到户以后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和提高，但那段难熬的岁月已经被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有那厚道人至今仍然保持着去别家做客不轻易留下吃饭的习惯。

田家和赵家就是这样，但他们实在不想错过外孙女/外孙的周岁生日，又怕麻烦亲家，除了姥姥姥爷到场，姨舅家都是只派了一个人作为代表，就这样也没有人空手，来了以后还都给孩子塞了红包。

他们这样客气为人着想，虽说追根究底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家闺女，但终归是孟家受了好处不是，思及此，许若君待她们越发真诚。

“田家哥嫂赵家哥嫂，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不是我说，也太见外了。”许若君嗔怪道。

田家两口子和赵家两口子都是嘴笨的人，只笑呵呵的表示，“不见外不见外，应该的。”

见他们的实诚样子，许若君失笑着摇头，顺嘴转移了话题，“家里的孩子呢？怎么没一起带过来热闹热闹？”

田家大舅只道，“孩子们太皮了，在家都闹得大人头疼，还是不带出来丢人了。”

“嗨，小孩子嘛，调皮很正常，说明有活力。”许若君哪里不知道这是善意的谎言呢，虽然不好戳破，但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等周岁宴结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给孩子们每人带一份礼物，算是自己的心意。

*

孟大山的手艺可不是盖的，那个年代的碗碟容量都比较大，三桌的菜量在铁锅里一起翻炒，硬是做出了大锅饭的香气，让堂屋里正在说话的客人们都忍不住猛吸鼻子。

随着最后一道菜出锅，孟家、田家和赵家分别在各自的桌前落座，今天的两位主角:刚睡醒就被母亲摆弄着换上一身红彤彤的孟繁星和孟繁茳被抱出来，看到这么多人明显吓了一跳，虽然很快被妈妈安抚下来，终究笑容较往日多了一丝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