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中君(第2/6页)
之后不久,唐朝与北方的游牧民族东胡之间爆发了战争,薛平贵从军了。很不幸,军队是由王丞相的一位女婿所领导的。他给薛平贵设了一个圈套,导致薛平贵被敌人俘虏了。
尽管有人向宝钏报告了薛平贵的死讯,可是她还是继续待在寒窑里,忠贞不渝地等待丈夫的归来。十八年后,唐朝与东胡和解了,薛平贵被释放了。当他回到长安的时候,他在他们的窑洞外面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她正在采摘一种叫荠菜的野菜——荠菜又被称做“羊倌的钱包”。薛平贵不在的这些年里,她一直靠它维生。
参观了宝钏的窑洞之后,我们停在寒窑这条沟入口处的一个小食摊前,早早地吃了午饭——煮饺子。饺子馅儿是新摘的“羊倌的钱包”,味道有点儿辣。我想象着,至少王宝钏没觉得它单调乏味。
我们回到主路上,再次向东南进发。但是没有开多久。一分钟后,我们向右拐上一条土路,这条土路穿过长满了粟苗和谷子的田野,经过两座砖窑,向上经过凤栖原的土坡,来到胡亥长满了刺藤的小坟墓前。
胡亥是秦始皇的儿子。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驾崩了。作为第二个皇帝,胡亥统治了三年。这三年都是按照太监赵高的意愿行事的。有一次,赵高把一头鹿带到年轻的皇帝面前,说它是一匹马。没有人敢驳斥这个太监,于是皇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两个星期后,赵高安排了另一次“幻觉”事件,他命令士兵们装扮成强盗,“袭击”宫殿。皇帝迅速地自杀了,被另一位傀儡所取代。
毫无疑问,尽管盗墓者们做了他们该做的工作,但是胡亥的坟墓一直没有被掘开,而且也很少有游客参观。它位于一度是曲江池的那个盆地的南端。我仍然能够辨认出坟墓下面的那一块高地,在那里,皇帝们在紫云楼款待进士。御宴后,进士们会沿着曲江池岸,缓步徐行到大雁塔,签上他们的名字,然后变成大雁。
回到主路上,我们沿着古代黄渠的路线,继续向南行进。黄渠曾经给曲江渠供过水,将来也许会再次这样做的。胡亥墓的一位管理人员告诉我,政府已经拟定了计划,要修复曲江渠,建一座大型的公园。他说,为了这一目的,人们已经在终南山的大峪入口处修建了一座堤坝。
过了胡亥墓四公里,我们又一次停下来,恰巧停在东伍村前。我们的左方杜陵原上,坟冢累累。其中的一座离路不到二百米,于是我们穿过脚踝高的粟苗地,去考察那个地方。它包括一座中心坟墓,左右两侧是两座小坟墓,还有一条丹墀,两侧排列着十二座马和官员的石雕,欢迎着来访者。它们都是用整块的花岗岩雕凿的,所有这些东西都明显处于良好状态。同样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地方被撂给当地村民管理。我拾起一片屋瓦,把它给一个农民看。他说,历史学家们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不能断定这是谁的坟墓。后来,我找到了一张老地图,上面注明这是献帝墓。献帝是汉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公元220年驾崩。
从献帝墓向东走不远,有一座大得多的陵墓,它比这片平原至少要高出一百米。那个农民和那张老地图的说法是一致的,他们说这是宣帝陵——宣帝卒于公元前49年。我用望远镜浏览了一下周围的平原。到处都是坟墓。
我们回到汽车里,向东南开了十五公里,来到一个集镇——引镇。从这里开始,我们脚下的路和昔日的黄渠水道都向南延伸了六公里,一直通到大峪入口处的新大坝前。过了大峪是嘉五台,从唐朝起,嘉五台就因为山峰险峻、环境清幽而在佛教徒中享有盛名。我已经跟史蒂芬一起游览过两次嘉五台了,现在我想再爬一次。
但是首先,我想在引镇东面八公里处的兴教寺稍作逗留。几分钟后,我们到了兴教寺长长的红墙外。兴教寺位于少陵原的西部边缘。二十三米高的玄奘塔是它最主要的建筑。玄奘塔像一棵巨柏的主干,屹立在红墙后。公元664年,玄奘圆寂后,他的舍利被安放在都城附近白鹿原上的一座塔里。但是时时能看到玄奘塔,使皇上很悲伤。公元669年,它被迁到了这儿。从那以后,它就一直矗立在这儿——都城南面二十公里处,在终南山的注视之中——有一次,玄奘曾经把终南山形容为“众山之祖”。
玄奘塔比它的原型大雁塔要小得多,但是它却高高地凌驾于邻近的两座三层塔之上。那两座塔里是玄奘最著名的两位弟子窥基和圆测的舍利。很多个世纪以来,中国佛教唯识宗的三位创始人的舍利塔,成功地经受住了战争和自然灾害的考验,幸存了下来。殿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它们数度被毁,又数度重修。最近的一次是在1939年,是蒋介石为了纪念他的母亲而修建的。主要建筑的状况仍然相当良好——这要感谢周恩来,即使在“文革”期间,他也下令要保护兴教寺。
在大殿的门口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兴教寺”三个字。这是诗人、哲学家康有为题写的。1898年,光绪皇帝委托康有为按照现代纲领来改革大清帝国,但是这个计划被慈禧太后和她的党羽破坏了,康有为不得不流亡日本。虽然最终康有为还是回来了,但是他却在幽居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在这块匾额上的书法落款是1923年,即他去世之前四年。他是六十九岁的时候去世的。
大殿里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但是后殿里却存放着一些令人难忘的珍品。在几幅明代的佛菩萨画像旁边,有三尊铜的唐代大悲观世音菩萨塑像。在玄奘的旅途中,每当他遇到困难,他都是祈念观世音菩萨圣号。我上了一些香,然后问侍者,我能不能跟方丈谈谈。
几分钟后,侍者回来了,把我领进方丈的卧室——也是他的办公室。他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桌面是一大块黄玛瑙板——那是蒋介石送给兴教寺的礼物。方丈的名字是常明。我向他作了自我介绍,解释说,我正在这一带参访隐士。
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我得知,常明七十四岁了,咸阳人——咸阳就在西安的西面。1937年,他出家后,搬到了终南山,住在南五台上的紫竹林。在那里,他与师父佛尘一起,待了将近二十年,直到政府开始驱逐和尚出山为止。1956年,他行脚到了北京,在首都的佛学院学习。两年后,重新回到佛尘身边。那时候,佛尘已经被任命为兴教寺的方丈。1981年,佛尘圆寂了,常明接任了方丈的职位;他也是陕西省佛教协会的副会长。我问他,开始修行的时候,他为什么选择了终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