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混战 第7章 格杀

可怜史双龄称王称霸一世,到头来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莽汉手里。他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鲜血不断从唇隙间渗了出来,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对手,却从牙缝里挤出这样几个字:“你是十三太保,秦……秦………”秦虎不等他说完,猛地抽回了刀,史双龄胸口鲜血狂喷,缓缓萎倒在地。

史双龄被杀后,现场一片哗然。混乱中,秦虎发现了躲在柜台后的洪三。此刻他早已杀红了眼,不假思索,轮起大刀就扑了上去。

洪三见状赶忙蹲下,再起身时手里又多了一把“看不见”,随手撒了出去。

被仇恨和鲜血蒙蔽了双眼的秦虎根本没提防洪三故技重施,刚一脚踩在柜台上,一阵红烟忽然迎面呛了上来,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又来!”秦虎惨叫一声,却冷不防脚下被人一拽,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跌到柜台里。一股党人深知秦虎的厉害,是以根本不肯给他挣扎的机会,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乱踩。身受重伤的秦虎再也挺受不住,顷刻间晕死过去。

这时,赌坊外猛然响起一阵尖锐嘹亮的警笛声。众八股党弟子一见史双龄倒下了,斗志早就没了一半,此刻听到警笛响起,更是无心恋战,纷纷罢战撤退。

那群杀手的目标只有秦虎,所以并不追击八股党。听到警笛越来越近,也无瑕追寻秦虎的影子,只好收刀撤退。

洪三听到所有人都走了,起身挥手道:“快撤!后门!”众人知道事不宜迟,连忙起身往后门跑,铁鼓指着昏厥的秦虎,问道:“他怎么办?”

洪三看了一眼:“扛上!一起!”众人不敢造次,迈着小碎步从后门溜出赌坊。

洪三一行人前脚刚出后门,巡捕房的人后脚就到了。然而彼时,偌大的英雄赌坊里已经没有半个活人,死人倒是有几个。

这种大案区区几个小巡捕自然不敢擅作主张,连忙派人去上海总局报告局长徐国良。徐国良一听说竟有这等大事发生,连忙穿着新裤子奔赴现场(之前的裤子被洪三用茶水泼脏了)。

徐国良局长还在路上磨蹭的时候,法租界和英租界的巡捕早已经赶到现场了。周边居民听说赌坊里死了人,纷纷前来围观。赶到现场时,赌场里的几具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横陈在赌坊门口。

不多时,法租界捕头沈达抵达现场,看到史双龄的尸体先是一惊,忙上前查看尸身。仔细翻了翻衣服,却从史双龄胸前翻出一张按有手印的“契约”。查看了内容后,沈达悄悄皱起眉头,四下观望之下,见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把契约装进怀里。这时手下一名巡捕上前低声道:“徐国良来了。”沈达转身迎了上去,抱拳道:“徐局长。”

徐国良点点头,四下张望道:“今天动静着实不小啊,把英法两租界的巡捕都给招来了?”

沈达道:“这英雄赌坊本就在三界汇杂之地,只是没想到还惊动了徐局长您。”

徐国良道:“‘三不管’今日成了‘三边管’,听说死了几个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么?情况如何?”

沈达低声道:“几具尸身不明身份,其中两具看着装像是英租界八股党弟子,我只认出一人,胸前中刀而死……”

“谁?”

“大八股党史双龄。”

听到这个名字,徐国良猛然一惊:“啊?是他?”正棘手间,忽见一名浓妆艳抹的老女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那老女人一看到门外的尸体和赌场内的狼藉景象,当场坐地嚎啕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好日子刚过没几天啊……这出门买个菜的功夫家里就死这么多人啊……这赌坊以后可怎么来客人啊……”她的语调又像哭又像唱,只哭得一众巡捕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徐国良皱起眉头,厌恶地瞥了红葵花一眼,问眼前英法租界的两位捕头道:“这案子你们二位怎么看啊?”

沈达道:“这赌坊的主人也是重要的目击人洪三还没找到,不好给什么定论……”英租界巡捕头显然不想担什么责任,反问道:“徐局长您怎么看?”

徐国良假咳一声:“我的意思是这案子就定义成……抢劫吧。”

沈达一愣:“抢劫?谁抢谁啊?”

徐国良道:“当然是这几个匪徒意欲抢劫赌坊,史双龄史爷仗义出手相救,最后英勇的和匪徒们同归于尽啊!……你们觉得呢?”

英租界巡捕头道:“……也是种办法啊哈,沈教头你说呢?”

沈达摇摇头:“如此结案,太过儿戏了吧?”按照他的想法:办案理应实事求是,一切讲求证据,务求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让事件原委和发生经过水落石出。而徐国良的说法无疑是在打太极。虽然这种解释也能蒙混过关,但在沈达心里,如此草率的结案方法却是他最为不屑的。当初劫土案时,他一力诉说疑点,不让青帮兴师问罪的原因也是为此。

徐国良见沈达如此不开窍,似乎也有些生气了,而一旁红葵花没完没了的哭声更是让他极不耐烦,当场冷哼道:“反正呢,我徐国良当了五年上海警察局长,也就这么点办案的水平了,你们英法两租界若有不同意见,这案子就全权交给你们办理,反正是在霍老板的地头上死了沈老板的人,让他们两位老板去商议出个结果吧。我们撤队!”一招呼,上海警察局的人全随着他撤走了。

英租界巡捕头见徐国良走了,低声埋怨沈达:“沈教头啊沈教头,死的不是旁人,可是史双龄史爷。徐局长刚刚给了我们条好路走,你偏偏……”

沈达听他说了一半,忍不住皱起眉头,暗想:“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抱拳,不再理会此人,而是走到红葵花身边,拿出一条手绢递给她。等红葵花接过手绢抬头,沈达这才发现她根本是在假哭,脸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有。红葵花偷偷眨眼,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达摇头,也低声道:“知道洪三去哪了吗?”

红葵花道:“我也要找那小兔崽子问清楚呢!”沈达点点头,一双深邃的眸子悄然望向人群身处,自言自语道:“洪三,你在哪儿呢……”

……

当秦虎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秦虎起初有点迷糊,认不出面前这人是谁,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几乎眨眼间,秦虎就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猛然醒悟:面前此人正是那个他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杀弟仇人——洪三。

秦虎狂叫一声,正想抡起拳头揍洪三,然而这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低头看时,原来他被已经被人用绳子绑在树干上。之前身上的伤口也都被包扎上药,鼻子里闻到一股刺鼻的金创药味。秦虎一楞神间,只听到耳畔传来洪三的声音:“你终于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