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乡(第3/5页)
我想,我开始犯了一个大多数三十岁剩女都会犯的毛病:我希望结婚,希望有一个家。这是一个多么俗的念头,但是成千上万的人都结婚了,为什么我没有?很可笑的想法,但是只要你是女人,只要你年届三十还没有结婚,你便会时常或者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我变成了一个三十岁,极度想出嫁的俗不可耐的剩女。这世界多么悲哀,我自诩不凡如是,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我。苏苏说我自讨苦吃,蒋杰当初追你追成那样,你咋不答应他呢?我这才稍微清醒一点:我虽然想结婚,但是至少也得跟一个我爱的男人结婚吧。苏苏对此嗤之以鼻: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感觉与性,没有爱情。不要错把感觉当成了爱情。
于是我问Michael,你对我是感觉还是爱?
“当然是爱。”他这样回答倒是颇让我受用。
但我生生地把话咽在肚子里了:“既然爱我,为什么不娶我?”
仅剩的一点清高让我只淡淡一笑。
九月,Michael的母亲来中国旅游,特地到C城来看儿子,Michael特意请了两天假陪她,我也颇为激动,在她来之前总想象见到未来婆婆该怎么说话,听说她是一名大学教授,是不是特难对付呢。
于是精心准备了一份中国绣品,准备送给她,兴冲冲地给Michael看,他看了有些吃惊,但是并不是我所期待的表情。我正在揣测,他两只脚交叉靠在桌子边上,摸着下巴,每次他这种表现必定是他有反对意见了,于是我心突的一凉,果然他说:“但是,亲爱的,我并不觉得现在是让你和我母亲见面的最好时机。”
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措辞回答他,尴尬,愤怒,失落,羞辱,一并涌上心头。
“你是什么意思?”我冷笑道,“你根本没有打算让我见你母亲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资格见她是不是?”
“不是。”他连忙摇头,欲分辩。我打断他:“她根本不知道你在中国有女朋友对吧,你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我对吧?原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我气急败坏地把绣品扔在地上。原来所有担忧都成了事实,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要说不是结婚对象,可能连女朋友的位置都不是。
Michael不解地看着我,仿佛他是无辜的:“这与我们的感情没有关系啊,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去见双方父母的地步。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与感情没有关系?太有关系了。”我愤怒地瞪着他,“没到那个地步?如果你爱我,想娶我为妻,为什么不向你的父母提起我?为什么不让你妈妈见我?”说完我自己突然哑然了,Michael从未向我求婚,我倒自己说出来了,这不犯贱吗?想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Michael。我们不够相爱。”我总结道,“这样下去没有意思。”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对我如此反应备感困惑:“你是什么意思呢?不够相爱,你是说你不够爱我吗?”
“我爱你有什么用?”我摇头,自我解嘲地笑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你所爱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我真恨我自己,我不该对你抱有太多幻想的。”
他看着我流泪,过来拉我的手,低声道:“你哭了,是我做错了吗?”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梦。”我已经失去了头脑,委屈与愤怒充斥了我的身体。
他静静地看着我,双手无奈地垂在身体两侧,缓缓地问道:“你是说你后悔爱我了吗?”
“没错!”我说完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但是已经无法挽回,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稍作挽回。
他失神地看着地板,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我说了一声“Sorry”,竟径自开门走了。我听到门开了又关了的声音,不禁质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一会儿想起自己太口不择言,十分懊悔,一会儿觉得自己在Michael心中的地位可有可无,非常伤心。想着想着又想逃离了,生活为什么这么复杂,爱情为什么这么复杂,就是不朝我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呢?女人在恋爱的时候总是期望值非常高,所以相应地会跌落得非常惨?其实我们所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多一些在乎而已。人生若如初见该多好啊,那种偷偷喜欢的感觉多么快乐。而爱一旦开诚布公了,难道必定要走向世俗吗?
婚姻在未婚者眼中是神秘而神圣的,就算已婚者再怎么无所谓地说婚姻其实非常平淡我们也是不会相信的,尤其对于女人来说,这是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事情。有人一辈子就寄托在这上面了,我没法做到苏苏那么潇洒,事实上苏苏也是在离婚之后才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的,我还没有尝试,自然便一直对它充满着幻想。然而Michael迟迟不提,我幻想的热情自然渐渐冷淡,近乎忧伤绝望了,在我过完三十岁生日之后,这种忧伤而绝望的感觉让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如此抑郁幽怨的女人?
像我这样的女人,曾经在二十几岁的时候被人捧为星辰,被人认为是很优秀的女子,因而自己也沾沾自喜,骄傲清高,对爱情的态度是越来越挑剔,然而最后挑到剩下的却是自己,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不得不说是俗不可耐。薪水虽然不够发财,却也有实力挑战同龄男士,容貌虽说不是国色天香,却也对得住观众,气质虽然并不出众,但也自命不凡,年纪虽说不老,但已不再年轻,这样的局面让人格外尴尬。
像Michael这样的男人,三十多岁的辉煌年纪,高大英俊的外表,知名外企执行董事的头衔,放到哪里都像金子似的闪闪发光,我有一次和他上银行去办理业务,银行柜台里面的小姑娘都不约而同地眼睛放光,一个劲朝他飞媚眼。这样的男人,何愁无妻?他自然无须担心找不到女人结婚。
然而我等不起,我不是脱俗的人,我无法在三十岁之后仍然孑然一身无视他人的眼光,无视父母的担心。一个外表看起来正常的女人,如果过了三十仍然独身,在中国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你要想办法把自己嫁掉,嫁给一个男人,嫁给这个可恶的男权社会主义。
和Michael斗气的第二天,我一天都没接到他的电话和短信,这让我十分愤怒抓狂,我完全失掉了风度与自信,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走到哪都不自在,干什么都无精神,茶饭不思,衣冠不整,苏苏闻讯赶来,看到我这副形象,跌破了眼睛:“你至于吗你?”
怎么会不至于呢?当你那么爱那么在乎一个男人,你为他傻乎乎地痴情了两年,而他却几乎把你当成尘埃,你能不抓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