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初入牢笼
第二节初入牢笼
小贺引领我来到一楼左首的警卫室。从这里穿过去,刑警队后身就是C县看守所的院子了。施展逃亡后,我鬼使神差地到墙外溜过一遭,看守所的围墙不过三米高,形容削薄,上面拉着铁丝网,除了冷森森的,并无预料中的威严。
没想到现在,连里面也要让我看个够了。
“又来一个啊。”小贺对着里面喊。
我们走进屋,桌边的一个胖子正往嘴里塞着什么,含含糊糊地说:“大史撒尿去了,先等会儿。”
我刚把屁一股往墙边的椅子上撂下去,胖子就探着脸儿嚷嚷开了:“哎哎,那是你坐的地界儿嘛!”我赶紧站起来,看见小贺冲我乐那样子,也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了。现在身份不同了,得注意形象。
正立着别扭,“大史”回来了,这个一脸横肉的警察一边往里走,一只手还在裤袢上动作着。他瞟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问:“新来的?”
“是。”我平淡地回答。
“谁问你呢,旁边戳着去!”大史皱着眉头子横我,我往旁边挪了挪。
小贺说:“施展那案子扯进来的。”
“噢。”大史瞄了我一眼,预期有些缓和:“贪一污还是诈骗?”
“包庇。”我说。
“讲哥们义气进来的。”小贺笑着给我粉饰。
“傻不傻!叫什么?”大史从桌斗里掏出登记本,盛气凌人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很快登记完毕。
“鞋,皮鞋是吧,脱了扔那个柜子里,走的时候想着领……裤带,裤带解下来,扔一块儿。”
我提搂着裤子从墙角一边往回走,一边跟小贺笑道:“不小心还就走光呢。”
“你他一妈一哪来那么多废话?!”大史咆哮着。
小贺也有些无奈地提醒我:“塌实点啊。”
调查案子的过程中,小贺跟程刚跟我一起喝过酒,互相还有些面子。可一进这个门,我知道警民恐怕不再是一家了。
“钱呢,身上带钱了吗?”我把兜里的三百来块钱掏在桌上。
大史点了点,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一边在墙上的几排卡片上扫描着,一边冲我说:“现在购物券没了,回头我给你送号里去……13号人少,送13号吧。”
胖警察应声抄起一挂钥匙,冲我一努嘴:“走。”
赤着脚,我跟胖子先到库房抱了一床 脏军被:“赶紧通知家里送被子来,要不从你帐上扣钱啊。”胖子嘱咐我。
往号房里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心里在打鼓,这和以前听到过许多关于监狱里的恐怖传闻有直接关系,不过我还是给自己鼓劲:大不了一拼。
C县看守所就在刑警队的后身,两排红砖平顶房,四周和我以前想象的监管机构没什么两样,墙上架着蒺藜网,不过从里面看,围墙好象矮了些。
随着铁拍子门咣啷哗的响声,我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嚷嚷:“又扔进来一个吧。”
“进去。”胖警察吩咐我,象往圈里赶一只猪。我往里一迈脚,才看清原来是个十来平方的小院,靠墙码着一溜蛇皮袋子,里面还有一道铁门,我的目光正跟趴在窗栅栏里向外张望的两束目光相遇,那目光显得空洞和蛮横。
我抱着被子,随在胖子身后向第二道铁门走去。我听到里面噼里扑隆地响,有人说“坐好、坐好”。
这道门并没有上锁,门一开,刚才张望的那张脸笑着迎过来:“刘管教,又来一个哈。”
“别欺负他啊!”
“放心吧刘管,谁敢动动,我把他拆成零件。”
随着咣的一声响,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哗啦啦上锁的声音,似乎一只大爪子,挠在我心上。我的脑袋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
监舍是个长筒子,大概有三米宽六七米长的样子,象个放大的铅笔盒。正对门的后墙上,平胸高凿着一个方洞,大小够塞一进一个篮球。狭长的过道左侧,铺是通铺,搭在不足半米高的水泥台子上,已经有十几个光头贼坐在上面,都盘着腿,使我联想起乡下老家盘在炕头“推牌九”的老太们。这些人个个神头鬼脸的,仿佛一脚踏进罗汉堂。
我站在门口,站在一片秃头前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如果没人搭理我,我会不会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被子撂边儿上,过来。”
刚才跟刘管教搭言的那个一边往里走,一边用后脑勺儿说着,看来他是个“头儿”,就是传说中的“号长”了?
看我还在愣神,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小脏孩用手一指靠边的地方:“放这,赶紧过去,老大叫你呢。”
放被子的瞬间,我闻到一股怪味儿,才发现这边紧挨着一个小仄口,是厕所。
我正贼着眼忐忑地打量环境,屁一股上突然挨了一下,我遭袭于未防,身一子一下趴到冷硬的铺板上,身后一个豹子似的声音吼着:“你个怪一逼一,磨蹭什么?缺上发条咋着?”
我仓皇地扶了扶眼镜,懊恼地翻起身一子,看见一个铁塔似的半大小子正恶狠狠瞪着我。
“看什么看?还不服气咋的?再眨巴一下眼练你丫的!”
我冷冷地撩他一眼,没接茬。那小子立着眼,嘴不闲着:“一操一,眼神儿够凝,玩酷是吧?”
最先给我说话的秃头在那边说:“大个儿,甭理他,先审了再说。”
大个儿踢了我小腿一下:“过去!”
我光脚走到号长面前时,他已经上铺坐下,拿出一副扑克排起卦来。大个儿吆喝道:“蹲!蹲下!”我犹豫着蹲在铺前,望着号长,叫了声“大哥”。
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的是一张凶巴巴的小尖脸,有点鬼斧神工的卡通效果:“什么案?”
“包庇。”
“包庇谁呀?什么事?哪的人?”
我如实汇报了。
“看你文文气气的,大学生吧,还挺讲义气的,不缺心眼吧?”
旁边几个人讨好地笑起来。号长又不务正业地低头看起牌来。
“……一操一,我马一子又他一妈一靠人呢!什么雞一巴牌!”号长看着手里的一卦衰局,很是丧气,顺手把牌划拉乱了,冲厕所那边喊:“土豆,给我来两下。”
刚才跟我说话的小脏孩痛快地应了一声,欢蹦乱跳地蹿过来,满脸开花的样子好象有些受一宠一 若惊。土豆一把把号长按在手里,吭哧吭哧按起摩来。
“轻点啊,一操一你一妈一的,蒸馒头哪?”号长回手给了“土豆”一个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