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能破坏的房顶(第3/5页)
“他们对我不好,我总和他们争吵。”
“这又是为什么呢?”
柏蓝叹口气,说:“不为什么,我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魏姐没和你说过我家的情况吗?我爷爷、我奶奶、我爸爸都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所以我妈把我生下来后,我和我妈都不大受待见。我妈生下我没几年就病死了,剩下我一个人,自然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杨墅说:“那个年代的通病,现在不一样了。”
柏蓝说:“我爸他们家着急要儿子,很快又娶了一个老婆。这个老婆用我奶奶的话讲,也真够争气,一生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全家乐的哟,唉,多么悲哀无情的一家子啊。一年又一年,我弟弟长大了,特别乖,连我都喜欢,更别说那些大人了。就这样,我弟弟更加被视为家庭的珍宝。而我的性格,杨哥你也知道,用奶奶的话讲,就是咋咋呼呼的一个傻丫头,自然越来越不被家庭所重视。”
杨墅说:“你只是年纪问题,随着年龄增长,社会阅历增多,自然会变得聪明稳重。”
柏蓝说:“可我就知道,随着我的年纪长大,脾气也在长大,我越来越不能跟他们在一起生活,除了争吵还是争吵。家里是待不下去了,就只好搬出来住。可搬出来住我那后妈才不会给我支付租房子的钱呢,所以只能靠我自己挣。我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孩要怎么挣钱呢?只能辍学打工。我知道家里人对我上学的态度,家庭不算富裕,供两个孩子读书吃力,要是做出选择,想都不想用,肯定是保证让我弟弟上大学。我一想,唉,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吧,于是在高中毕业后,连高考也没有参加,拿到毕业证就到社会上打工去了。”
杨墅同情地说:“不难理解你的心情。”
柏蓝无聊地去给她养的鱼换水。
杨墅站在阳台上,看着眼前呼呼响的锅,眼前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情景。
曾有多少个这样的晚上,阳台四面都是黑夜,像一副透明的棺材悬浮在宇宙之中。杨墅挥舞炒勺,听着抽油烟机的噪音,感受日复一日的“拔剑四顾心茫然”。
孤寂之中,工作勤勉的鹿鹿回到家中,防盗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是那么生动好听,给人以喜悦和希望。“回来啦?”“亲爱的,你猜今晚我给你做了什么?”“今天是不是特冷?”无论鹿鹿这一天有多么疲惫,当她嗅见杨墅亲手做的饭菜的香气,听到杨墅关怀的问候,必定身心瞬间被一种幸福的感觉笼罩住,脸上绽开笑容,高高兴兴地积极回应。
冬天,同样是冬天。寒冷,同样的寒冷。杨墅和鹿鹿在吃饭时争吵起来。杨墅那时当然对鹿鹿有时会突然失踪而耿耿于怀,即使坚信鹿鹿的品性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我终于知道上周三你去哪儿了?”上周三是鹿鹿失踪的日子。
“你什么都知道。”鹿鹿面有不快,这是他们之间的敏感地带,最好别碰。
杨墅用一种得意的语气,扯谎说:“我跟踪你了。”
“是吗,怎么没冻死你?”鹿鹿面无表情,夹了口菜吃,试图转移话题,“说真的,这里的供暖可真不怎么样,穿毛衣在屋子里如果静止不动,时间久了都会感到凉飕飕的。”
“我独自在家,冷就冷点儿吧,你和那个男的暖和不就行了。”
鹿鹿强忍怒气,把筷子放在碗上:“杨墅,饭吃得好好的,你最好别没事找事。”
“我不是没事找事,是有事找我,找我和你,找你和那个男的。”
“有完没完?”鹿鹿的语气很冲。
“你有完,我就有完。”
“你说吧,杨墅,看到什么你说,别阴阳怪气的,敞开了说。”鹿鹿抱住胳膊。
“没必要说,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俩,你知我知,我们心知肚明,说出来就没劲了。”
“你知道,我可不知道,你最好还是说。”
“你和那个男的,打车到了一个地方。”
“到哪儿了?继续?”
“到哪儿了你自己知道。”
“到一家酒店开房了,对不对?”鹿鹿气鼓鼓地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鹿鹿的呼吸粗重起来:“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临死前对张无忌说过,永远别信漂亮的女人,你这么漂亮,什么事干不出来。”
鹿鹿噌地站起来,激动地用手指着杨墅:“杨墅,今天你必须给我说个明白,我都能干出来什么事?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凭什么编造谎言污蔑我?”
杨墅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有些过分,本来好好的,何必唱这么一出呢,和谐已经来之不易,自己却在随手挥霍。
“你心虚了?”如果杨墅不说话,这被他莫名其妙挑起的矛盾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嘴巴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么一句,终于彻底把鹿鹿给惹火了。
“你知道我有多累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吗?你知道路有多滑吗?你知道你的话有多让人灰心吗?我辛辛苦苦经营我们的生活,换来的却是你这样的猜忌和鄙夷?我还努力个什么劲儿啊,我们都别活了,都饿死算了,日子不过了……”鹿鹿哭喊起来,用手砸一旁卫生间的墙壁,越砸越用力,单薄的墙壁发出擂鼓一样的声音。
“你发什么神经!”杨墅站起来大声说。
鹿鹿的情绪越发激动,双手扶着卫生间的墙壁,把额头朝墙壁上撞去。
咚,咚,咚……
“你这是干吗啊!”杨墅冲上去抱住鹿鹿。
鹿鹿伤心地大哭,嘴里乱七八糟地嚷嚷着什么她受不了了之类的话。
“你别这样,我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说八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嘴不好,就爱顺嘴瞎扯淡,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有多累,我知道外面有多冷,我知道你有多伤心……”杨墅抱着鹿鹿,语速飞快地劝道。
鹿鹿泪流满面,一把将杨墅推开。
杨墅跌坐在客厅里的沙发前,身体差点碰到茶几的桌角。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鹿鹿打开门,疯子一样呜哇乱叫着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