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交换
自从中元夜荆舟凭空消失后,玄寂山早乱作一团。
三个徒弟对玄寂山方圆百里进行搜查,线索全无,师尊师娘最后的灵息消失在镜湖畔。
而镜湖上的夜莹崖,就是出关那晚,师尊师娘看烟火的地方。
徒弟们心里不约而同有所猜测,可不敢细想,只戚无谓实在忍不住说了:“哥,师尊师娘会不会跌落镜湖…”
“别说胡话,”戚无所打断了弟弟的猜测,“镜湖秘境禁地,师尊怎么会随意踏足。”
“嗯。”戚无谓看哥哥不乐意说,便也不追根刨底问了,可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变故在一点点靠近…
而荆舟失踪这件事,顾成妄则建议玄寂山瞒着,戚无所表示赞同,于是小半个月过去,除了徒弟三人,没人晓得荆舟消失。
直到这晚,陨落七年的灾星重现夜空,与新月争辉。
镜湖结界毫无征兆的破裂,整片湖水就似被吸入黑洞般在瞬间干涸,七年前数万修士的白骨暴露湖底,被万鬼踩踏碎成齑粉,阵眼处的咒文早被啃咬得残破不堪,数万恶鬼阴灵从破裂的结界逃亡流窜,部分亡灵通过冥道传送人界各地。
那一晚,因万鬼怨念重现人间,人界的新月被染成血色。
玄寂山方圆千里地淅淅沥沥的下了血雨,天明方歇。
好在荆舟耗尽灵力开启玄寂山最后的屏障,将大部分恶鬼拦截在玄寂山境内,又第一时间向仙门各家发出信灵警报,怨灵暴|乱的局面暂时得以控制,人界并没有造成严重伤亡事件,可鬼界的大门一旦开启,如今仙界一时半会无人能彻底封印,这就意味着迟早要回到人鬼共存的时代。
而守山人荆舟,也将沦为千古罪人。
荆舟暂时考虑不了这么多,当务之急除了控制住万鬼涌向人间的暴|乱,还有救郁辞一命。
眼见郁辞就要没了呼吸,他情急之下剖开自己的识海割裂神元,为奄奄一息的郁辞续命。
神元补命之法乃仙道大忌,被割裂神元之人将修为大损,且伤害是不可逆的,可如今荆舟顾不了这些,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郁辞的命暂时保住了,而忙完这一切的荆舟,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半走半爬的将郁辞带回了海棠坞,一路上心中最大的遗憾,是让祁决跑了。
不知道在人界他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荆舟再次见到他的徒弟们时,天蒙蒙亮,荆舟狼狈得满头满脸血,他也分不清这是郁辞的祁决的还是他自己的血,看到徒弟们惊慌的眼神,他刚想像平日一般没心没肺的笑笑让孩子们别担心,可他就连控制脸上肌肉的气力都不剩了,笑得比哭还可怕。
“师尊——!”
“给郁公子…请医…最贵的…”
说完他就两眼一黑倒地不起,差点从石阶滚落悬崖。
荆舟醒来已是两日后,期间郁辞迷迷糊糊醒过几次,梦话不断,但命大抵是保住了。
人间也还算平静,虽然偶有恶鬼作乱,但各仙门都能压制,祁决暂时未露面祸害人,八成也是受到重创养伤去了。
人界平静,可玄寂山却不平静,各仙门斥责荆宗主玩忽职守的灵函源源不断送来,堆得比山还高。
荆舟看着心烦,直接一把灵火烧了。
海棠坞内,戚无所替荆舟换药。
“师尊,问个我不该问的,师娘身上的伤似乎…是长寂剑所伤?”
“没错。”
“……”戚无所的手顿了顿,静等下文。
荆舟倒也坦荡:“我捅的,两剑。”
戚无所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荆舟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刚想回答却又叹了口气,觉得解释起来太累了:“说来话长,我歇口气再同你说。”
戚无所点头,迟疑片刻又道:“那镜湖结界一事…”
“我搞砸的。”
“…师娘昏迷中说过好几次,结界是他打开的。”
荆舟眨了眨眼,继续盯着天花板:“不赖他,我的锅。”
戚无所:“……”
“之后如果仙道各家讨要说法,我会去解决,不关郁公子的事。”
“说句真心话,我认为结界打开也未必全是坏事,七年前人间鬼域互通,不也好端端的,若非当年江家家主为了救治自家大公子的病,听信传言,偷偷设了阵捕猎祝衍作为药引,几次三番的动手脚差点真把祝衍搞到手,也不至于彻底惹怒鬼主,招来长乐岛屠杀。”
荆舟先前没听系统提过这一出,心中疑惑,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只旁敲侧击:“江家家主也是头铁,居然打祝衍的主意。”
“哎,没办法,江家大公子天生魂魄不全,传言只有用祝衍魂魄做药引进行补魂,才有救,”戚无所低垂着眉,声音很淡,面上也看不出神色,“他就那么一个儿子,自然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荆舟嗯了嗯,戚无所继续道:“可惜连累了许多人,当年鬼主一怒之下屠了长乐岛江氏满门,据说一滴血都不肯浪费,以血为颜料,在长乐殿的墙上绘制了一幅血染长乐图,将他如何杀每个人的细节都淋漓尽致画了出来,就为了给祝衍出口气。”
闻言,荆舟扯了扯唇角:“也真像那个小兔崽子能做出来的。”
他思及上元夜灯会,祁决嘲他若是一国之君,倒是有烽火戏诸侯昏君的潜质,现在荆舟反过来觉得,祁决对祝衍才真是烽火戏诸侯呢。
为了替对方出口气,直接血染仙道结仇无数…
虽然听起来确实很解气。
可惜自己无福见到祁决这一面,他们的立场使然,只有一边说情话一边捅刀子的可能性。
“先前我也同师尊说过,如今人界看似平静,可那些不愿往生、无法度化的魂魄无处可归,弥留人界作乱,终究不是平衡之道,还不如直接把结界打开了,六界各行其道才是长久之计,仙道众人不蠢,怕是早参透了这个道理,只是没人愿做这个出头鸟,所以此次…”
“好或不好,锅都在我这儿了呗,”荆舟等戚无所上完药,立刻起身披好衣服,“我去看看郁公子。”
戚无所跟在后边,犹豫片刻问道:“师尊,为何此番从鬼域回来,你和师娘感觉…生疏了?”
以前的荆舟,是不会把郁辞换做郁公子的。
荆舟神色淡然的笑了笑:“郁公子不是你们师娘了。”
戚无所愣住,半晌:“你们果然吵架了吧?”
他想,人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为何到他师尊这直接捅刀子割元神,搞得要死要活的,这下直接不愿承认对方是道侣了。
“他啊,是真正的郁辞。”
荆舟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说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