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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开完家长会后就特意找女儿谈心,告诉她只要尽力了,即使没考上大学也没关系,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等等。
秦昭昭这段时间也倍感压力,因为她的排名也下降了几位。在这最后冲刺的关键时刻,同学们都在拼命般的学习,竞争非常激烈。她不算天资特别聪颖的学生,只能将勤补拙,加倍地用功努力。天天晚睡早起,折腾得眼睛两个老大的黑眼圈。但最近一次考试中,名次还是又掉了一位。她也不由得焦虑起来:怎么这么努力还赶不上人家,我是不是真得很笨啊?!
而她的焦虑还无处倾诉,谭晓燕走后她再没有适合吐露心事的朋友。当然她和她还保持着通信来往,但她的信中充满对实习的失望。学校安排给她们的所谓实习,其实就是在虎门镇工业区的一家制衣厂当车衣女工。车间的工作单调枯燥又辛苦,每天从早晨八点工作到傍晚六点,中间只休息一个钟头,晚上还几乎天天加班,生产出大批大批的成衣销往全国各地,为老板赚回丰厚利润。她们的工资却因为是“实习生”而低得可怜,加班费一个小时才两块钱。
一群才十来岁的学生几曾何时吃过这种苦头,没干几天就都哭哭啼啼地想家、想回去。带队老师说,这是由校方统一安排的实习,学校为学生们挑选的这家实习单位已经算不错了。虽然实习工资低点加班费少点,但毕竟有得发。作为刚出校门手艺不精的服装设计专业学生,还想怎么样?总不可能一毕业就有间办公室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坐进去画设计图吧?
“凡事都得慢慢来,你们要学会从头做起,不要好高骛远。实习一定要参加,不参加者扣发毕业证。”
扣发毕业证的杀手锏,让大部分学生们委委屈屈地留下继续实习,小部分人则不管不顾地走了。她们实在吃不了苦,打电话回家哭诉,哭得电话那端的父母心疼万分:“不好就回来吧,千万不要硬撑,把身子骨熬坏了。”
谭晓燕留下了,她给家里打电话时只字不提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辛苦。报喜不报忧,免得父母担心。给秦昭昭写信时才会说一说。
“昭昭,打工真得很辛苦!我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就不想动了。来虎门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大海在哪边呢。每天都在上班,每天都要加班,工余时间最多就在工业区里转转,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看海呀?”
谭晓燕自己都满腹苦水,秦昭昭不好再拿她的问题去烦她。只是写信告诉了她有关高扬的事。
高扬之前在游戏机房打伤的那个人,送往医院救治了几天后终是宣告不治。这下事情就闹大了,从伤人罪直接变成杀人罪,而他又是在派出所挂了号的不良少年。犯了这种案子,警察撒出天罗地网把他抓回来,据说起码也要判个死缓。
高扬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而锒铛入狱,这件事作为青少年犯罪的典型案例刊登在小城晚报上。在治安尚可的小城,杀人这种大案是不可多见的,而犯罪的又是一个还不足十九周岁的男生,当然值得大书特书地报道一番。
秦昭昭听说这件事后半天回不过神来,实在太震惊了。杀人——这个血腥恐怖的词,在她的概念里只存在于电视电影中。与她生活的世界、与她熟悉的人事、风牛马不相及。可是现在高扬却成了杀人犯。她竭力回忆那个粗犷硬朗的男生,他其实不是坏人,怎么就成了杀人犯?据说那晚的游戏机房,最初他与那人只是寻常口角,后来演为斗殴,他想也不想就抡起一张椅子朝着对方劈头盖脸砸下去。就是那一砸,让他从此万劫不复。
谭晓燕收到这封信后很快回了信,满纸的震惊与感慨。信终她写道:
“昭昭,我万万没想到高扬会弄成这样。原本他爸妈已经在托人介绍他去一家车行上班,他也说过参加工作后就不会再动不动跟人打架生事了。可是现在……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呀!”
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十八岁这年的早春,秦昭昭和谭晓燕一起初次认识到“世事难料”。高扬由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变为锒铛入狱的阶下囚,就是这四个字的最好注释。
因为谭晓燕的离开,因为高扬的入狱,更因为学业的压力,秦昭昭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人也显得没精打采的。
这天晚自习时停了电,教室里一片欢呼声。没日没夜地学习学习再学习,意外停电让学习不得不中止,超负荷运作中的学生们都像过节似的开心。值班老师让学生们先在教室里等着,他去看下是什么缘故导致的停电,再决定是否提前结束晚自习。
老师走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溜出教室透口气。秦昭昭也到走廊拐角的阳台处站一站,晚风带着早春的寒意迎面吹来,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
“秦昭昭,你别在这里站着,这里风大,冷,很容易着凉的。”
是林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