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夺人
说是“回来”,可等李珣再次踏入北齐山地界时,已经是五天以后。比他估计中要迟许多。这是因为有件事,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
“快六天了,羽侍竟然还没给抓着?”李珣为了避开越来越大的搜索圈,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从东南方插进来,费时费力,心情正值不爽的时候。
相较于他,在北齐山中游玩了七天的水蝶兰,则轻松太多,她甚至还有闲情隐在一边看戏,大呼过瘾。
“有人出工不出力,甚至暗中下绊子,能抓着才叫怪事。”水蝶兰旁观者清,一语道破天机:“北盟的四方接引一共十四个人,其中四个真人境,可其中就有一半在那里捣乱,哈,好玩极了。”
“下绊子?且不说他们是什么目的,可在妖凤眼皮底子耍手腕……”
“谁让厉斗量和无涯和尚那么认真来的?拖了妖凤足有五天。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南边的事你听说没有?”
“玄海落潮?嗯,这倒是多少听说了些,好像是玄海海面下降了一丈多,传言是西联找到通往玄海幽明城的秘道,开启禁法后造成的影响……你笑什么?”李珣不说还好,越说水蝶兰便笑得越开心,直笑得弯下腰去。她扶着李珣的肩膀,忽地凑过脸来,以从未有过的语气,腻声笑道:“我们这边事了,到南边去看热闹,好不好?”面对这诡异的局面,李珣一个不注意,脸上竟然微红,还好很快反应过来,道:“去是没问题,不过你不是说,玄海幽明城,是要‘曲径通幽’……”水蝶兰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就是这样才有趣,我就想看看,罗摩什费尽心力,到头却是一场空时,那张老脸。”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李珣不禁为之失笑,不过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了。
他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回到眼下的情势上来:“玄海差不多就是厉斗量的家门口,他自然不能坐视……说起来,妖凤腾出手来也有一天多了吧,怎么还没消停?”
“有了这么长时间做缓冲,还不能脱身,你以为羽侍是傻瓜不成?就连我也有两天没见她了,说不定,她已经出了北齐山区,海阔天空了呢?”话音未落,天际便是接连几道耀眼剑光闪过,李珣眯起眼睛眺望,却发现这不过是寻常的散修,这些人显然不清楚北齐山复杂的局面,都是极轻松的模样。
水蝶兰挑挑眉毛:“瞧,这是另外一个理由。这里是通玄界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来来往往的修士,每天都有三两千人。
“羽侍只要能脱出相对狭小的封锁圈,随便找片人多的地方混进去,除非北盟真能号令天下百万散修,否则到哪儿找去?”
“确实如此,看起来大伙儿都在做无用功了……对了,你看了这些天的热闹,有没有感觉到羽侍神智不清之类?”水蝶兰白他一眼:“要是神志不清,你能把自己藏得这么严实?”李珣知道自己问了个笨问题,不过,林无忧看似天真童语的言论,在他心中总是个疙瘩。
如果不是神志不清,为什么羽侍会击伤自己的女儿跑出来,偏又不回返北盟,反而亡命逃开?
思索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思路又回到了起点。无奈一笑,他决定将这事儿抛开,把精力集中到剃刀峰的事情上来。
首先,便是踩点!
在水蝶兰出神入化的幻术手段下,李珣和她扮作两个寻常的散修,在剃刀峰附近采药。
这一采便是二十天,在这段时间内,李珣将剃刀峰方圆千里的地形尽数掌握,并且制定了一系列脱身的计划安排。
这些举措在水蝶兰眼中看来,纯粹是大惊小怪。本来嘛,古音布置“灵竹”伏击“百鬼”,本身就是一个大笑话,难不成李珣还要自己抽自己的耳光不成?
其实,当李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虑。妖凤、古音等因为各种原因,都不会亲身参与,他身边又有水蝶兰、幽一这样的保镖,没理由会怕其它那些小角色。
不过,想想约定的日子吧,二十多天的时间,若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做,那可真是无聊透顶呢。
而在他给自己找事做之时,北齐山脉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随着时间的拉长,北盟和阴阳宗,均已偃旗息鼓,先后放弃了对羽侍的追索。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明面上的追索已经停止,而暗中的查探,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在这一点的比拼上,势力庞大的北盟显然更占优势。
李珣可以察觉到,最近进出北齐山区的散修,低头看药材的少了,抬头看人脸的多了。
偌大的北齐山区,暗潮汹涌,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人暴毙路旁,死得不明不白。而这混乱的局面短时间内似乎还没有停歇的可能。
“这就是宝啊……”纵使李珣已经放弃了打羽侍的主意,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免感叹。从北盟的反应就能看出,区区一个羽侍,牵动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隐秘。而这价值无可估量的“宝贝”,就从他手指尖上溜了出去!
再叹口气,李珣直起腰身,放眼眺望身下起伏蜿蜒的地貌。此时,他和水蝶兰便处身在距剃刀峰数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
水蝶兰在旁边调养伤势,而他则坐在悬崖边,居高临下,将方圆数十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以他此时的修为,搭眼一看,这几十里丘壑谷溪,便都映在心底,而其中布置的种种机关禁法,也以一个整体印象,投影在眼中。李珣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检查自己近日来的功课,确保万无一失。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一了,距离明日子时一刻,不足八个时辰。
天空中忽有一声鹰唳,李珣抬头看了下,一头灰羽赤尾的老鹰正在半空中盘旋。
这飞禽灵觉极好,被李珣眼神一扫,立知威胁,竟然掉头就走,李珣看得笑起来,可很快的,笑声戛然而止。
旁边的水蝶兰被他神经兮兮的反应惊动,讶然睁眼,却见他扭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天空。顺着他眼神往上看,却又没什么碍眼的东西。若说有,也只会那只仓皇逃走的老鹰,以及一根缓缓飘落下来的羽毛而已。
水蝶兰伸手去摸李珣的额头,却被他一掌拍开。紧接着,李珣猛跳起来,飞身而上,一把将那根鹰羽攫在手中。
水蝶兰看他疯疯颠颠不成样子,终于忍不住,追上去扣着他肩膀,嗔道:“你傻了?一根羽毛而已……”
“不,这可不是一根羽毛的问题。”说李珣疯癫未免太过,他只是一时想入了神,听到水蝶兰嗔喝,他摇头笑道:“刚刚我就发现,从崖上往下看,地形怎么都觉得眼熟,多亏这根羽毛提醒……“嘿,血灵飞羽,这是血灵飞羽啊!”说话间,他手上的鹰羽,从羽毛尖端处开始,逐分逐分地变色。等他把话说完,原本苍灰色的羽毛,已是一片血红。这刺眼的颜色将羽毛浸得透了,乍一看去,竟似能发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