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约
唐府之中。
唐小山腾出几处空房,给徐丽蓉等人居住。
唐家自晋朝时便已住在清源县,唐府占地不小,人口却少,日子不算清苦,却也从不奢华。后院里一座阁楼原本已被废置许久,现在清理干净,打扫一番,却也可以住人。
唐小山与宋良箴替徐丽蓉铺帐铺床,骆红蕖则与薛、姚三女聚在隔壁一间,问她们在自己离开东海后,东海又发生了些什么。尤其是在听到月亮与白话竟是同一个人时,连骆红蕖也不免吃了一惊。
唐小山与宋良箴在那忙着,徐丽蓉却坐在妆台旁,对着从东海运来的琉璃镜轻施粉黛,梳弄秀发。唐小山见她丰姿绰约,光艳逼人,好奇地问:“丽蓉姐,你这么好看,为何愿嫁给我那总是喜欢胡闹,连家也不回的弟弟。”
徐丽蓉对着镜子,轻叹一声,顾影自怜:“鲜花,总是要插在牛粪上的,不是这坨牛粪,也是那坨牛粪。”
唐小山、宋良箴:“……”
唐小山呵呵地笑:“这、这样子啊……”
将徐丽蓉的房间整理好后,宋良箴又帮薛蘅香和姚芷馨去了,唐小山喜欢看书,因她们从东海带了许多以前听过名字却从不曾见过的书籍回来,于是挑了一本,走出阁楼,准备先回自己闺房看书去。
走在路上时,一个人影忽地窜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等她定睛看去,这人却嘻嘻笑道:“姐……我回来了。”
唐小山将他瞪了一会儿,抿着嘴儿,将书本直接盖在他的脑袋上。
唐小山将弟弟打量了一会儿,见近三年不见,弟弟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但脸上那嬉皮笑脸的可恶表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唐小峰见姐姐亦是长得亭亭玉立,娇美浮凸,于是嘿笑道:“姐姐,你漂亮多了。”
“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唐小山没好气地瞅了弟弟一眼,又拉着他的手,“快去见娘。”
林氏思念儿子已久,终于看到他,抱着唐小峰便哭了起来。唐小峰以前虽因母亲爱哭有些烦心,现在听到这从小便已熟悉的声音,倒是颇多感触,搂着母亲说说笑笑,哄她开心。唐敖看到幼子回家,他自己便是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再加上儿子竟真的将兄长徐敬业、义弟骆宾王的后人寻了回来,也就没有对他说教。两人聊了许多海外稀奇古怪的事情,将唐敖听得游心大动,恨不得自己也到海外转个几圈。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一个清丽少女捧着瓜果走了进来,唐小峰见她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林氏却已拉着少女道:“良箴,你也来跟小峰说说话。”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良箴姐。”当日他与颜紫绡被虎妖追杀,晕倒庙前,就是被宋良箴和她师父救了。
宋良箴螓首低垂,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便行离去。唐小峰心想她怎么这般冷淡?再看去,却看到父亲一脸无奈,姐姐没好气地瞅着他。他小声地问:“出了什么事?”
唐小山低低地解释:“良箴姐住进我们家后,爹因她孤苦,又要向邻里解释为何家中多了一人,于是便做主将她许配给你。”
咳,竟有这事?难怪在路上,舅舅和婉如表姐看到徐丽蓉,都有些怪怪的。唐小峰心想,老爹还真是帮我做媒帮上瘾了,不过他的眼光还真不错,书里帮我找的是二妹,现在帮我找的是宋良箴,都是又漂亮又好看的才女。
林氏自然万事都帮儿子着想,道:“我看丽蓉端庄,良箴孝顺,都是好姑娘,不如就将她们都配给小峰……”
唐小峰使劲点头,心想这个好,这个好。唐敖气道:“胡闹,胡闹,良箴是龙凤之资,丽蓉是忠良之后,怎可糟蹋了她们任何一人?真是胡闹。”
唉,我这老爹有的时候就是死脑袋,一点都不知变通。
二十一世纪的人总以为中国古代可以三妻四妾,却不知这种看法其实是错的。从古到今,古时候的中国,在律法和风俗上都只规定了一夫一妻。妻若不孕,可以娶妾,但不管有多少个藤妾,妻子却只能有一个。明清时虽然也有“一个正妻,两个平妻”的说法,但也只有一些乡下土财主这样子做,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唐家本就是书香世家,对这种大忠大义和传统礼仪看得较重,唐敖虽有薄产,但林氏已经替他生了子女,便从来没有想过再娶妾室。宋良箴虽然改作宋姓,其实却是忠勇王李贞之女,唐太宗李世民的孙女,徐丽蓉亦是名将之后,不管是哪一个给唐小峰作妾,显然都是委屈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就连唐敖也没有太多办法。唐小峰与徐丽蓉的婚事既没有父母之命,亦没有媒妁之言,但哪怕是看在徐敬业的份上,唐敖也不能让儿子把她休了。宋良箴本就是流落民间的郡主,再加上周围邻里也都知道她是唐小峰未过门的妻子,又柔媚体贴,这两年里对唐敖夫妇诸多孝顺,唐敖与林氏也不忍让她受委曲,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从父母房中离开后,唐小山推着弟弟,让他去见见宋良箴,与她说说话也好,自己则看书去了。
唐小峰在后园里找到宋良箴,见她坐在池边发怔。
宋良箴虽是皇族,却是从小落难,为了逃避武曌追杀,常年跟着师父末空尼在山中修行,寂寞孤苦。后来来到唐府,由师父与唐敖做主,许配给唐家公子,觉得自己已是有了个家,心中安定许多,这两年来亦是以唐家儿媳自居,百事孝顺,也盼着唐小峰日后回来,会疼她爱她。
谁知道唐小峰回到家中,却又带回来一个天仙般的妻子,仅仅是看着徐丽蓉那逼人的光艳,她便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其实宋良箴长得亦是漂亮,但她从小藏于深山老林,也没有多少自信,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局面,只是这两年来的殷切期盼与现在的尴尬处境形成了太过强烈的落差,让她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在心中想着:“就算有公婆替我做主,他心中既已有了她人,又如何还会爱我?若是将他逼得急了,说不定他带上徐姑娘再次离家,我反倒成了让人耻笑的怨妇,我却又是何苦?倒不如回到山中去寻师父,就此出家,虽说是深灯古佛,却也是从小过惯了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拔下发钗,弄乱秀发,拾起旁边缝衣刺绣的剪刀,便往秀发剪去。
纤指方一用力,却是按了个空,她错愕地看着玉手……剪刀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想莫非是有鬼不成?扭着身子左寻右看,都没有找着,又往后一看,却看到一张嘻嘻笑的脸摆在自己面前。她吓得跳了起来,立足不稳,失了平衡,一头便要往池里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