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6章 炫富的意义

武陵,沅水。

装饰华美的楼船静静的停在沅水中,微风轻拂,大纛低垂,只有装饰的丝带轻轻摇摆。鲜艳的锦盖下,贺齐正襟危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风景。一副巨大的浮雕木板地图在他的脚下,上面插着形形色色的小旗,标志着他敌我的位置。两条黑线正从沅水的两岸蜿蜒而来,不断逼近楼船所在的位置。

数百贺家部曲左手持盾,右手持矛,沿着船舷而立,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他们不仅穿着锦衣,就连手里的武器都画着精美的花纹,与雕梁画栋的楼船相衬。锦衣、精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向两岸的青山彰显自己的存在。

楼船之后,数十艘大船正在前进。这些船吃水很深,显示着货物的丰富,竹毡之下全是装满了粮食,鼓鼓囊囊的草袋。穿着牛鼻裈的船夫赤着脚,双手撑着竹篙,弓着腰,沿着船梆用力向前,超长的竹篙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巨弓,充满力量。

精美的楼船,华丽的衣甲,负重的辎重船,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有钱。

岸边的树林里,几个椎发的蛮子蹲在草丛中,看着江中缓缓行驶的船队,咽了一口口水。他们见过楼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楼船,见过衣甲,没见过这么精美的衣甲。当然,最让他们眼红的还是那些辎重船。那些船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沉,一看就知道上面装满了粮食。

只要能抢一艘船,寨子里的老少就能过一个欢乐富足的夏天,到了年龄该成亲的小伙子就有钱去邻近的部落提亲。

“头领来了没有?”面目黝黑的单夫抹抹嘴角,低声问道。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这些船虽然走得慢,总会离开他们的视野。离开了这段相对狭窄的水面,他们手里的竹弩很难射到船上,袭击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他们只能看着这些粮船进入其他部落的地界。

“应该来了吧。”精瘦的相虎站起身,看了看远处的山林,心里也有些犯疑。他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天一夜,消息也早就送出去了,按理说,头领应该带着族人们赶到了。现在还没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被别的部落伏击了?

相虎正自不安,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簌簌的声音,一个脸上纹着墨纹的年轻汉子钻了出来,老远就举手打招呼。相虎心中一松,站了身体,挥了挥手。他认识这个年轻人,是和他们一起打探消息的同伴黑头,也是回去报信的。他回来了,说明头领们已经赶到了。

“来了?”

“来了,来了。”黑头走到相虎身边蹲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只要能拿刀的都来了。头领说,不仅要粮食,还要那艘大船,这么漂亮的楼,落到别的寨子里太可惜了。”

单夫和相虎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么漂亮的大船不能给别人,五溪蛮以水为生,船不少,却从来没有一艘这么漂亮的船。以后迎亲用这样的船,多有面子。

“还有多远?”

“应该到那个山头……”黑头回身指了一下,突然语塞。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一眼,突然跳了起来。单夫、相虎吃了一惊,连忙拉住他。“你发什么疯?”单夫低声骂道,同时看了一眼江中的楼船,生怕声音太大,惊动了这些猎物。

“那……那……”黑头伸手指着远处,面色惶急。

单夫和相虎不约而同的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头人影晃动,亮光点点,隐约还能看到一面战旗。战旗火旗,在树林中非常显眼。单夫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他在这里蹲了半天,对那面战旗非常熟悉,最大最漂亮的楼船上悬挂的就是类似的战旗。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去了?

“不好!”单夫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快走,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厉啸响起,单夫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藤牌,遮住面门。相虎和黑头也做出了类似的动作。作为寨子里最机敏的猎手,他们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

“呯呯呯!”连续几声闷响,藤牌被弩箭射中。弩箭强劲有力,远超他们的想象,锋利的箭头射穿了藤牌,射进了他们的手臂,鲜血汩汩而出,痛彻心肺。黑头动作慢一点,被一支弩箭射中了胸口。他身上的竹甲没能保护他,箭头深入,黑头挣扎了两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一阵箭射罢,单夫和相虎都受了伤,虽然没死,却也基本失去了战斗力。他们看着从四周树林、草丛中缓缓站起,端着弩,一步步逼过来的敌人,面色煞白。原本自己早就被人包围了,对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发起攻击,绝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在等头领。

远处传来了战鼓声,传来了熟悉的呼喝声,但是那些呼喝声中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绝望。

毫无疑问,头领和部落里的人被包围了。他们从那道山谷经过,知道那里的地形多么便于伏击,只要将两头的狭道守住,谷里的人根本逃不掉。

……

战斗结束得很快。一轮急射过后,兴冲冲赶来打劫的几百蛮子就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举着盾牌,龟缩在石头、树木之下,不敢轻举妄动。

一些士卒在山坡上露出身形,他们举着盾牌,提着雪亮的战刀,三五成群,互相掩护着走下山坡,进入山谷,即使地形逼仄,他们也没有放弃阵型。更多的士卒依然伏在山坡上,端着弩,严阵以待。

见敌人走到身边,两个蛮子从藏身处跃出,大叫着扑了过去。

一声厉啸,三枝弩箭同时飞到,一个蛮子被应声射倒,发出痛苦的哀嚎,另一个冲到了敌人的面前,与他正对面的江东军士卒稳稳地停住,身体微侧,瞅准来势,抡起盾牌,狠狠的砸在蛮子的侧面。蛮子扑倒在地,还没等他回过神,一只穿着战靴的脚凌空而落,狠狠的踹在他的脖子上。

“咔嚓”一声,蛮子脖颈折断,当场气绝。

江东军士卒却没有放松警惕,战刀贴着蛮子的脖子用力一划,干净利落的割断了蛮子的颈动脉。即使蛮子没被踩断脚颈,几息之间,他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紧接着,他们又割断了已经中弩倒地的蛮子的脖子。

丛林中地形复杂,危险往往就在咫尺之间,确保敌人死亡是基本作战准则。

江东军士分工明确,弩手负责掩护,前面的盾手身强力壮,确保挡住敌人的第一击,后面的反应敏捷,擅长近身格斗,以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不留后患。在他们默契的配合面前,幸存的蛮子虽然很勇猛,甚至奋不顾身,却什么便宜也占不到。一旦从藏身处跳出来,立刻遭到弩手的狙击,侥幸逃过弩箭,也会面临以寡敌众的不利局面,一两个回合之内就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