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迈超京华 一滴香泪(第3/14页)

一言甫毕,那侍女早递上了那个锦盒,卓北庐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看了慕容焉一眼,笑道:“三弟,这东西怕是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看吧。”

慕容焉叹了一回,当下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正是那柄灵犀匕,另外还有三颗晶莹璀璨的东珠,颗颗都有牛眼大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另外还有二十两金子,但可惜的是送这连个名字也未留下。慕容焉吁了口气,道:“这些弟子想的可真周到,但可惜的是我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买卖人,但有琴姑娘的匕首总算找回来了。”

卓北庐笑道:“三弟你这就不是了,如今你已是摩利国的主人,这么多人的宗主自然不能太拿不出手,你还是看开些的好……”言毕又时一阵大笑。

慕容焉无奈,当下道:“二哥,今日我们难得相聚,不说其他,小弟今日却要陪二哥大醉一场,只要二哥不心疼这上乘的藏酒才好。”

卓北庐闻言,也精神一振,当下豪气顿生,立刻又命侍女抱了一桌的酒坛,有春酒、颐酒、桑落酒、江南白醪过来,当下兄弟二人且谈且饮,促膝长谈,叙过阔别之意,最后一直饮到晚上,将宴席撤了,转回一间雅室,重新开宴。这室中明窗净几,竹棍茶炉,琴画映壁,这时有几个侍女进来将铜炉之中沉檀燃热,复又退出,不再打扰他们兄弟醉饮。卓北庐已经酩酊大醉,但慕容焉却怎么喝也不能醉,一个想醉酒的人若是遇到此种情况,最是痛苦。是以他愈饮愈觉不安,但闻房外檐溜铮琮,雨也稍住了,推窗一看,但见晴空净扫,一川明月,几茎花木,令他又想到了霁霖幽谷的月下胜景,还有赵馥雪那嫣然的笑容……一想到这些,慕容焉不禁心中凄凉,暗暗莫念着赵馥雪的名字,不知她身在何方,真是对景怀人,梦魂颠倒。

年轻人痛苦地将窗合起,回身看那卓北庐爬在桌上,急忙将他扶起,搀着他到了床上躺下,自己却轻轻地出了精舍,纵身上房,一阵飞掠,晃如尘烟一般,不见踪影,飘没于京师城中。这棘城果然是怏怏大都,城中房舍俨然,整齐划一,从上往下一看,但见鳞次栉比,层层叠叠,月夜之下挥宏气魄,确有王者之气。

慕容焉掠了许久,倏然驻足于一处高脊之上,吁气四览,倾舒心中郁结。这时但觉耳根轻彻,夜静天高,月影云光,令人眼界俱空,心中为之一畅。正在这时,突然看见街下闪过几道人影,背上背着一个口袋,鬼鬼祟祟地匆匆掠上屋檐,急向东去。当下心中一怔,稍一踌躇,当下悄然纵身跟了过去,紧紧尾随在几个夜行人背后。这几人轻功颇不简单,但可惜的是,慕容焉的功夫却更厉害,如影随形地跟着几人,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过了不久,这几个夜行人突然跃入了一家大的宅院,慕容焉跟入一看,但见这处府邸极大,建筑精美,设花错石,修园累山,层层叠叠,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

慕容焉一进这家府邸,顿时心中一凛,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发现这府中的气氛很不一般,那假山小林花园之间,似乎有眼睛到处洒看,不过这也难怪,象这种大户人家,招些护宅的武士也是常有的事,但那几个夜行人一入府中,顿时速度放慢了许多,照常理说那些护院的武士应该早就发现了,但结果那几个人反而象没事人一样,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就是府中的人。但慕容焉却不是府上的人,所以他立刻用上了上乘的轻功,直接在府中甬道上走,不过他走得速度太快,寻常人只觉月光一暗,眼中根本看不见,所以轻松地从正门进去,绕过了外层的眼线,才重又上树,跟着几人。

那几个夜行人行到一处院落,突然在一灯光尚亮、房门紧闭的屋外跪下,躬身跪地向屋内行礼,恭声道:“主上,人已经找到并带到府中,特来复命。”

屋中灯光噗地爆个灯花,但见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映在门窗之上,轻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们先将人好好伺候,各自退下吧,他日我令有赏赐。”那几人闻言,恭身应命而去。几人走后,那门吱地一声打开,屋内灯光顿时从门口溢出,将一个人从屋内推了出来。慕容焉立刻屏住呼吸,在树上将眼细眯成一条线逢,并不丝毫转动,是以那人并未发现他的存在。但他的样子慕容焉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见这人乃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生得双目俊朗,剑眉隆准,浑身着一件非丝非绸的儒白色衣衫,头带梁冠,慕容焉心中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段国令支城所见过的慕容的三公子——慕容元真。没想到这里原来就是他的府地,难怪如此豪华了。

慕容元真喊来一个侍女,吩咐准备酒宴,又命人去请宓夫人过来赏月。

不足片刻,下人们立刻在这院中一处淡雅宜人的敞轩亭内备好了美酒佳肴,正在这时,有两个美丽的小侍拥着一位女子从那月亮门外,沿着孵石花径,婷婷走来,遥遥但见此女身着一身白衣胜雪,腰系碧罗之裙,足登步云履,生得是目藏秋水,发似乌云,体如桃花,姗姗而来,到了阁下,向慕容元真裣衽一礼,出言犹莺声宛转地道:“夫君,你……怎么这时突然有些雅兴要赏月饮酒?”

慕容元真望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宓夫人看旁边还有下人,羞得满面泛红,脸晕朝霞,想要挣拖,但终于没能逃得出去,只好薄怒佯嗔地瞪了慕容元真一眼,任他抱住,不再反抗。

这时,树上的慕容焉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扑地一声如被刀扎了一般,眼中酸涩,一颗心在锋利的剑刃上徘徊,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不发出一点声息——他看到了薛涵烟。慕容元真口中的这位宓夫人,竟然就是自己当初一心爱慕的芙蓉眷主,年轻人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死一般的沉寂使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挣扎的呻吟。昔日的一幕一幕,如电光火闪,在脑海中连现不断:兰径山初遇佳人,右贤王府的拈花品剑,神武门‘君临剑决’,王宫大宴,御园倾心,同被西门若水劫持,赠‘软玉甲’……一切一切,令他一颗心彻底的碎成了千万片。当初在鸣月山霁霖幽谷时,西门若水说她曾为了自己摆脱远嫁汉国的命运,将紫柯和她自己对换,那时他还有些不信,但如今亲眼目睹她温柔地贴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这个人还是慕容元真,慕容国的左贤王与三公子,但不能否认,此人确实是个很有地位,很有前途,能给她荣华富贵的人,慕容焉又能说些什么呢……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只是恍惚地感觉到他们携手赏望皎皎明月,玉宇澄澄,促膝亲密地言笑,而如今她也再用不着那副面绡了。一直到了漏箭将发,铜鼓初敲,烛跋三现尚散席离去,而宓夫人也陪着她的丈夫前去休息了……直到此时,慕容焉一动也未动,他的心死了。而他的肉体却和那棵树合在了一起,恍惚地独自待了一个时辰而不自知,待他徜徨有觉,但见流烟澹沱,水木清华,人去院空,只自己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