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白玉堂去赴一个重要的邀会。
月光如水如流,渐渐地涌满了陷空岛。白玉堂踏着月光,来到了柳家庄后面的白石坡。这里仍旧是柳家庄的地界,草木葱葱郁郁。却稀少有人来此游玩。因为,这里是一片墓区。
白石坡很高,陷空岛上,似这样的石坡十分少见。
白玉堂后来感慨,没有一个人能预先发现,也没有一个人能事前了解,在这一片墓区内,竟然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如丝如缕的细微声音,第一次出现之时,或许阴谋就登场了。而阴谋与这脆弱而又极其细微的声音有什么关系呢?听这纤细如发的声音,仿佛只是睫毛般轻轻掠过,飘落在青铜颜色的装饰面上。听吧,在高高的石坡上边,竟会有这样一只鸟儿的轻轻鸣叫。
白玉堂无声地笑了。是啊,没有谁会知道,这却是包藏了祸心的暗号。善良的人们想得到吗?
月亮已经从东山上升起了很高。皎洁的月光下,这片墓区皆是一片银白的颜色。
白玉堂沿着石坡踱步,墓区周围有一圈篱笆,白玉堂看过,大概有八尺余,白白的玉仙草长满了,白玉堂怀疑是不久前移栽到这里的。他来到一座墓前,脚踩着朴质无华的石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隆起的土堆。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胡天成,一阵痛苦的战栗登时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头顶上有一只失神的眼睛在盯望着他。白玉堂收回目光,似乎浑浑噩噩地继续走着,或许没有人知道,一种刻骨的痛苦正像利剑一般刺痛着他的心脏呢。此时的白玉堂,多么希望能够逃脱,或者他希望大醉之后的那种麻木不仁。
(写到此处,谈歌感慨。人生有时候很希望恐惧与无助的介入。当这种感觉把你闭锁在某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你便会知道你引爆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及时。麻木不仁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就应该在这种感觉中寻找回一些关于对生命的感知。感慨完了,谈歌索性用白话解释,人生总得有点儿刺激呀。)
白玉堂在墓区踱步了良久,他那总是如炽如炬的目光,竟然久久地暗淡了。或者说,刚才那一只鸟儿细细的叫声,让他感觉到了疲惫不堪。他的敏捷与速度,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他瞬间迟钝起来的感觉,已经听不到刀锋的闪亮。白玉堂孤独地站在山坡下,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既然来了,如何还不现身呢?”
一座坟墓的后边悄然站起来一个人,这人身穿青布衣,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神秘。那人细细的声音说道:“我认为你不会来了呢。想不到你还是来了。”穿着青布衣的人款款走了出来。
她竟是曹肃女。曹肃女冷漠的表情和着月光的颜色,显得十分吊诡。
白玉堂笑了笑:“我们已经邀好了,我如何能不来呢?”
曹肃女哼了一声:“我是与韦率先邀好的。你已经不是韦率先,你是白玉堂,你何必来?”
白玉堂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敌人,但是敌人也是应该见面的。所以,我还是应该来。”
曹肃女道:“你说错了,我们一开始就是敌人,只不过我们没有识破你罢了。”
白玉堂笑了笑:“所谓敌友难异路,存亡易相成。世间之对错,世间之敌友,往往都是一念之间,曹姑娘不必忌恨太深。”
曹肃女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吧,找我何事?”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讲!”
“贺婷姑娘在哪里?”
曹肃女笑了:“贺婷小姐自然在她应该在的地方。”
白玉堂皱眉:“你应该告诉我。”
曹肃女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爱她?”
白玉堂没有说话。
曹肃女的声音冷峻起来:“白玉堂,你不能爱她。她,也不能爱你。我们现在是敌人。你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你不能有这种愚蠢的要求。”
白玉堂沉默无言。
曹肃女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玉堂道:“我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想询问贺婷。我想,她不应该是你们里的人。至少,她不会是什么青龙会的坛主。”
曹肃女迟疑了一下,叹道:“白玉堂呀,聪明者戒太察。你不必太多事了。你已经完成了杨宗保交给你的使命,你应该退出了。”
白玉堂道:“我不可能退出去,我要找到贺婷。我知道,你也很想告诉我。否则,你不会在这里等我。对么?”
曹肃女没有回答,她轻轻地叹息了一下,好像不愿意再与白玉堂说下去了。
白玉堂看着曹肃女,心绪突然有些纷乱了。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你为什么还在来这里见我呢?”
曹肃女冷漠地说道:“错!我没有等你,我是等韦率先。”
(是呀,人家是等正版的韦率先,不是等你这个山寨版的韦率先。虽然山寨的也能用,可毕竟不如原装的有售后服务呢。)
白玉堂看着曹肃女,月光下,曹肃女的脸色十分苍白。白玉堂说道:“我还有一问,青龙会的舵主是谁?你们什么时间聚集?”
曹肃女冷笑了:“你不必打听这些。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白玉堂也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曹肃女的声音突然有了些微的倦怠:“白玉堂,我们的话已经说尽,你可以走了。”
白玉堂无奈地叹了口气:“曹姑娘呀,你还是罢手吧。你们不会成功的。你本不是一个冷血之人,至少你目前没有想杀我。”
曹肃女讥讽地说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现在还不想杀死你。因为,你冒充韦率先这件事,我们还没有查出谁是你陷空岛上的接头人。白玉堂呀,我不妨也劝你一句,像你这样为宋国舍身卖命,你能得到什么?如你这般手段的人物,若是跟着我们,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你考虑一下好么?”
白玉堂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用考虑,你说的那不是人。或者说,连狗也不如。狗尚且知道不背叛家门。我白玉堂是大宋的子民,我岂能背对祖宗呢?”
曹肃女扑哧笑了:“白玉堂,你过去并不是这样说话呀?我记得你说过的,如果给钱,你什么都可以去做。”
白玉堂也笑了:“曹姑娘呀,那是韦率先的话。现在角色已经变了。我是白玉堂,白玉堂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曹肃女轻轻地挥了挥手:“白玉堂,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你。再见你之日,或许你的死期就到了。”说这话时,曹肃女的声音里有了一股淡淡的忧伤。是呀,她毕竟与白玉堂相处了一个多月,这是怎样艰难困苦的一个月呀?或许不知不觉之中,如水的亲情已经注入了他们各自的心底。而现在呢,这种珍贵的亲情只能被敌对的利刀割断,无论如何,这确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