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南】公堂
昭阳公主望着谢扶疏那双盈满笑意的眸子,也跟着轻轻一笑。她抚了抚鬓间的花,倒也没有将它取下。一侧的瑶琴接过了剪子,便自觉推到了后方去。而谢扶疏则是推着昭阳公主慢慢沿着廊道,往屋中去。
昭阳公主问道:“那需要医治的人是谁?”
谢扶疏听到了这话,立马应道:“巧了,正是先前司马蕴说的被人替了名额的裴以航。”这事情就算昭阳不问,她也要说的。毕竟其中牵涉的可不只是两个人的私怨。她斟酌了片刻,又说道,“在怀和堂的时候,便有官差过来拿人了,说是有人举报私下斗殴。”
昭阳公主思忖片刻,应道:“此事有司法参军事管,本州的参军事名为王禄,是王氏的旁支。”
谢扶疏眼睛一亮道:“这就巧了!先前与裴以航争名额的,应该就是王伦之吧?此人抢了名额不够,竟还想害了人命。”看裴以航的伤情,说是私下斗殴她决然不信。一看就是被众人殴打方有如此损伤。她又道,“我让人在怀和堂那边看着,不让任何人带走裴以航了。”
昭阳公主点了点头道:“如此正好。”
五日后。
怀和堂那边令人来报信,说是裴以航伤势好转,现在清醒了,想要见一见她们。
谢扶疏思忖一阵,便推着昭阳公主出门了。雪园离怀和堂并不远,很快便能走到。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他们脚步匆匆,瞧见了谢扶疏二人时,不由频频回首,似是好奇,也有面上怀满同情的。谢扶疏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慈悲”的目光,倒是昭阳公主镇定自如,丝毫不受旁人的影响。
裴以航清醒过来了,但是还在榻上躺着。他家中的长嫂和小厮除了头日在门口哀嚎外,便没有再度过来探望。裴以航自怀和堂大夫口中得知这事,整个人消沉了很多。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裴以航强撑着坐起身,双腿仍旧不便行动。他望了谢扶疏二人一眼后,随即挪开了视线。
谢扶疏轻轻地“嗯”了一声。
裴以航也是个聪明人,知晓自己能够安稳地在医馆度过几日,得亏医馆主人的了不得。他也是打听过时事的,很快就能想到两位的身份。但是直到人到了跟前,他仍旧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
昭阳公主开口问道:“听说裴公子原是州学举荐的名额?”
裴以航神情黯然,他低声道:“不是。”他也知道自家的小厮上刺史府走了一趟,可是又能如何呢?这条路走不通,就往另外一条路走罢了。可偏偏王伦之他们欺人太甚。
昭阳公主见状没有深究,而是转换了话题,问道:“裴公子为何受伤?”
裴以航闷声道:“与人斗殴。”这事情如果告官了,想来也是自己吃亏,他有些心灰意冷。
谢扶疏跟着问道:“原因呢?”顿了顿,她又道,“裴公子只管开口,此事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她语气淡淡的,偏有股令人心安的力量。裴以航豁然抬首,眸中迸发出一抹希望的光芒,但是转瞬间又如流星之芒,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谢扶疏见状,也不逼迫,她淡声道:“裴公子若是信得过我们,便可直言。若是不愿也罢,可在此好好歇息着。”
裴以航面色微红,心头涌上了一股羞愧。话到了唇边,他又咽了下去。转了个话题道:“此间资费——”
“不必忧心。行医者救人乃本分,不求那些身外之物。”谢扶疏微笑道。
裴以航不愿意说,她们便不在怀和堂继续逗留了,吩咐了几句便离开。
“这事情跟王家有关系。裴以航怕是顾忌背后势力。”谢扶疏道。
昭阳公主笑了笑道:“此事等圣上到扬州,应该就能解决了。”
谢扶疏闻言点了点头,精神松懈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也不外出,只安心地等待着天子的消息。哪想到,期间有发生了一件事情。
“有人竟然想买通咱们府上的下人下毒!”杨庆说到这事情的时候心有余悸。好在府中伺候的人都是他亲手□□的,一个个忠心耿耿。见事情不对,先佯装应了下来,接下来立马到他跟前通知了。“公主、县主,是否公开身份?”已经有些消息走漏了。再者,天子很快就会来到此处,没必要隐姓埋名,这会儿公开身份,还能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番震慑。
“是谁派来的人?”谢扶疏沉声问道。
昭阳公主抚了抚腕上的珠串,也开口道:“可以公开身份,也借着这事情给那些人一些教训吧。”
杨庆一凛,知道这位不会再维持那“与世无争”的态度了,他拱了拱手,正色道:“是王家的人。”
“王家么?”昭阳公主冷笑了一声,眸中闪着暗芒。王家过去乃巨族,可不管是京中的那一支,还是扬州的这一支,子孙都万分不争气,没一个能够通过科举入仕途的,已经逐渐走向了没落。京中的那支,还靠姻亲关系维持着脸面,可扬州的这帮人,凭什么?凭他们宗族聚居,凭里正出自他们族中?他们以为没了他们的支持,地方政令便无法推行下去么?此辈还想借机某个与漕运有关的差事,简直痴心妄想!
“收集人证物证,与我的印信一并送到刺史府。让司马休不必过诸司,直接拿人。”昭阳公主吩咐道。以她的身份,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司马休早就对雪园两位的身份有关猜测,也一直在等她们示出身份的这一天,但是当他看到了雪园送来的印信,仍旧是大吃一惊!他原以为是齐国公家的人!没想到是昭阳公主亲自打了扬州!他得知事情后,将王家和郑家那伙人暗骂了一通,匆匆忙忙就去办事。等到吩咐完手下人之后,他跌坐在椅子上苦笑。若早知道雪园的是昭阳公主,他哪会像现在这般?早在郑鸣鸿犯事的时候,就已经插手了!说来也只他自己的错,只希望那两位最后不要追究。
听到司马休派人来缉拿王伦之的时候,王禄还有些怔愣。他并不知晓王伦之私下做的事情,一询问才得知,他大骂了一声糊涂便打算出面挡一挡。他自以为了解司马休,知道这个刺史其实不怎么管事情,说几句可能就动摇了。哪想到此回过来的人态度非常强硬,非要将王伦之带走。王禄他也是后悔,先前就不该在王伦之跟前抱怨,导致了这傻侄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叔父不必畏惧,再派人去通知鸿哥儿吧。”王伦之 神情不变,他弹了弹衣上的灰尘,极为镇定。
可能到刺史府上的衙役,真刀真枪地闯了进来时,他开始心慌了。
王禄沉声道:“你先去,我马上过来。”这一辈的子侄没剩下几个好的,贡生的名额才给王伦之定下来,不久后他就要入京省试,他们这一脉才有个能借此路走向大道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王禄心思已定,吩咐了几个小厮,让他们再去请其他的一个人,大家一并向司马休施压。谋害未遂罢了,可以洗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