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临潼风云(第3/7页)
仲孙玉无意中巧逢爱女,连日来忧虑疲劳,一扫而空,此时爱女在怀,天伦之情能不动心?遂也不禁老泪纵横,一阵唏嘘。
半晌,方各自收泪,恢复常态,仲孙双成也缓缓将一个乔装娇躯挪离其父怀中。
仲孙玉爱怜地为爱女拭去粉靥上泪痕,然后一抹老泪,指着刚在怀中起身的女儿骂道:“你这丫头越大越不像话,竟敢披起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蒙骗爹爹,也是爹爹老眼昏花,不但上了你的大当,还被你教训得哑口无言,真是……”
仲孙玉中年丧偶,爱极了这颗掌珠,平日根本不忍加以苛责,此次仲孙双成下山出走,他虽说是盛怒下山追寻,此时乍逢爱女狂喜之下,忧虑、疲乏尽消。眼见爱女哭得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仿佛含有莫大委曲般,心中痛得如同挖去了一块肉,更不忍加以责骂,故而出言相逗。
知女莫若父,仲孙玉这一着果然有效,话犹未完,仲孙双成已自破涕为笑,一个娇躯倏又复移入其父怀中,嘟着小嘴儿,撒娇地道:“不来啦!爹爹老是爱笑人家,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打人家一把紫玉蔷薇针嘛?”
仲孙玉一见爱女这副娇态,老怀顿开,眉峰一展,乐得哈哈大笑:“好啦!好啦!算爹爹又说错啦!廿出头儿的大姑娘了,还没臊没羞的偎在爹爹怀里撒娇?来,咱爷儿俩到这边儿来谈谈吧!”
说着,径自牵着仲孙双成玉手往树林边走去。
父女二人在林边拣了一块大青石,傍着大树坐下。
仲孙玉一捋长髯,慈目中轻射一片柔光,满面关怀地道:“成儿,这儿密树成荫,正合对坐长谈,你且将别后情形对爹爹详述一番。”
仲孙双成一见自己爹爹对自己私自下山出走,累他老人家劳心劳力,不但不责骂自己,反而轻言柔语,满怀关切地垂问自己别后诸情,满心中羞愧得无可言喻,一个身子沐于其父一双慈目射出的一片柔光中,顿时又感到身心舒泰无比。
幽幽一叹,随即将自己那日偷下华山,如何一路劳累风尘,如何在身心交瘁之际遇到风流郎君蓝九卿,如何被救,如何结识路雁,一直叙述到猝闻惊耗,与路雁连袂出来追察柳含烟。
说完之后,满腹委曲地偎在其父怀中又是一阵痛哭。
仲孙玉静静听完爱女详叙的一番别后,轻抚怀中爱女,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半晌,方爱怜地轻抚着仲孙双成满头秀发,柔声说道:“成儿,此事已成过去,不可再过于悲伤,人就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切不可如此任性,让爹爹为你操心啦!”
仲孙双成埋首其父怀中,抽答着将螓首连连轻点。
仲孙王老脸上掠过一丝安慰微笑,复道:“成儿,你如何那么肯定,这两件血案就是你烟弟弟所为?”
仲孙双成倏地抬起螓首,挪开娇躯,面色肃然地道:“成儿以前的烟弟弟已经死去,他那完美的人格,将永远深埋成儿心底,今日的柳含烟是个万恶不赦的淫凶之徒,请爹爹但以柳含烟呼之!”
仲孙玉一睹爱女目光,心中暗感一震,暗忖道:这孩子好重的杀孽情孽,一念之别,竟使她变得如此刚烈,看来这段姻缘前途堪忧!
付至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忙一整面色道:“成儿不可如此,爹爹闯荡江湖数十年,识人多矣!依爹爹看来,柳含烟一脸正气充沛,断非淫凶之徒,这两件天人共愤的血案,不可能是柳含烟所为……”
仲孙双成不等其父把话说完,便自秀眉双挑地接口道:“成儿原先也作如是想,但是片刻之前成儿曾亲眼目睹他进入城西角那座破庙,俟成儿赶到破庙时,凶踪已渺,神案上赫然倒卧一具裸体女尸,如此看来这淫凶之徒不是他还是谁!”
仲孙玉毫不以为然地淡淡问道:“你可亲眼见他行凶?”
仲孙双成螓首微摇,道:“未曾!”
仲孙玉长眉微轩,道:“这就是了,你既未亲眼目睹他下手行凶,单凭曾见他进入破庙岂可如此武断血案是他所为?如果说你身后也跟定一人,见你进入破庙,是否即可说凶案也是你所为呢?”
仲孙双成秀眉一挑,仍不以为然地道:“请问爹爹,恶徒行凶后,粉墙沾血留名,则又作何说?”
仲孙玉闻言不禁失笑道:“成儿,你怎地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如果柳含烟真是那种凶狠之徒,他敛迹隐声犹恐未及,怎可能再去明目张胆地粉墙留名?”
“爹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成儿之前曾有人亲眼目睹他在临潼城外一连击毙各门派数名高手,那人九死一生,侥幸逃生归来后,曾对成儿描述凶徒身材、举止、武功、口气,无一不与柳含烟毕肖,爹爹试想除了柳含烟本人以外,追寻宇内哪能再找出一个与他如此相似之人?这么一来,不是他还有谁?”
仲孙玉静听爱女话后微一沉吟,笑问道:“可曾窥见凶徒容貌?”
“因他以黑纱蒙面,故无法窥及!”
仲孙玉摇头笑道:“世间尽多身材相似之人,举止、口气也可模仿,柳含烟一身深奥武学连爹爹都无法看出他是何来路,你怎可轻信别人之言?你应该相信你爹爹的眼光不会错!”
仲孙双成虽经其父对此血案一再细心求证,无奈先入为主的成见已深,对其父所说的话虽深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她却也不敢顶撞些什么,只是面色木然,淡淡地道:“爹爹也应相信成儿不会走眼!”
仲孙玉闻言心知自己一向对爱女溺宠过甚,养成她一种固执己见的倔强脾气,目前如无事实证明,绝难使她口服心服,心中虽然深为其女这种坚决的态度,执一不二的想法担忧,但是这种事情却也不便强使她相信,只有满面黯然,长眉深蹙地喟然一叹,道:“目前虽难断定咱们爷儿俩谁是谁非,不过爹爹可以保证柳含烟断非淫恶之人,此两件血案,必出自他人借刀杀人之计,你若不信,等着看好啦,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届时真相大白,你就会对你今天的想法感到孟浪与懊悔!”
仲孙双成目睹自己爹爹那张风尘仆仆满布慈祥,为自己而日渐清瘦的脸庞,再一回想自己造才取自己爹爹的那种谈话态度,心中歉疚油然而生,暗暗感到心头上一阵刺痛,一双妙目中泪光潸然,方要说几句安慰之话。
仲孙玉观色知意,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成儿,你对柳含烟爱之深,责之切,因是人之常情,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也是常有的事,爹爹不会怪你的。好啦!此事以后再谈,爹爹由于连日奔波,此时已是累甚,咱爷儿俩且到城内歇息歇息,爹爹再陪你一察此案,务使恶人伏诛,好人脱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