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四章 孤子浪迹天涯泪(第3/4页)
别的徒弟,人虽多,都是一样饭桶,只是跟黄镇国练得一些庄稼把式,谁也不敢上去替同门争回面子。
黄镇国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想说几句话掩饰掩饰。
突地,黄影一闪,黄镇国身边落定一位身着杏黄夹衣裤、垂腰长辫,约有十五岁的姑娘。
那姑娘拉着黄镇国的手,叫道:“爷爷,怎么回事?”
黄镇国看到自己孙女黄小英来到,心下大喜,原来黄小英在六岁时,便被她爹爹送到峨眉山雪因大师门下为徒,每年回家探亲一次,算来已学了九年功夫。黄镇国不便自己出手,便有意叫孙女争回面子。
黄镇国故意气道:“这小子把你师叔打伤了。”
黄小英自幼在山上学艺,养成任性的脾气,急向阮伟皱眉叫道:“喂!你为什么打伤我师叔?”
阮伟看对方是个女子,懒得啰唆,转身回步走去。
黄小英喝道:“站住!”右手飞抛一物。
阮伟转身看到飞来一物,以为是暗器,一招“暗影浮香”飘身躲开,暗器落地,原来是个手钏。
黄小英看清阮伟的闪退身法,忖道:“这是什么身法?”当下不敢怠慢,抢身攻出一招,那招来势恰恰和手钏飞来的路子一样,阮伟不假思索,闪身一飘。
谁知黄小英玲珑透顶,攻招才出,即刻变招去,阮伟那一闪,正好凑上黄小英那一脚,生似阮伟的身体送到黄小英脚上给她踢一般。
阮伟本不会武,哪里逃得过黄小英精妙的计算,只觉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体上肤肌自然产生卸劲,消去不少力道,但仍被翻倒地上,滚了一个跟斗。
阮伟被踢得昏头昏脑,呆坐在地上。
黄镇国哈哈大笑道:“凭小朋友这点身手,连我孙女一招都挡不住,还到江湖上现眼报仇,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雷声霹雳一响,大雨倾盆落下,黄镇国他们都躲入厅中,阮伟却仍如一尊泥菩萨坐在那里。
顷刻阮伟全身湿透,头脑被雨水淋醒,不停转道:“我凭什么报仇,我凭什么报仇……”
黄镇国向那挨了一拳的年轻后生道:“去把这小子撵出去!”
年轻后生正要出口恶气,唤得两个师兄弟,冒雨出厅,准备把阮伟连踢带拖弄出去。
阮伟仿佛未看到年轻后生来势汹汹,只是瞪着一双令人怜爱的大眼,露出失望、悲痛的神色。
倏地黄小英娇唤道:“且慢!让他自己出去。”转头望向黄镇国,娇声道:“爷爷让他去吧!他已被我伤了。”
黄镇国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女,难得是她一年中才下山回家团聚几日,不忍令她失望,转脸向阮伟喝道:“还不快走,要在这里讨打吗?”
阮伟转目向黄小英瞥了一眼,挣扎爬起,一瘸一拐走出广场。
直到阮伟的影子消失在雨线中,黄小英仍迷惑在阮伟最后一瞥中,那说不出是感激,还是仇恨,也许是感激与仇恨各自参半吧!
小雪初降,通往皖南的官道上,已不如春夏时的行人络绎;寥落的旅客披着皮袄子,拖着载货的驴子,沉重地走着。
阮伟骑着一匹骏马,跑到这里,放缓辔,马口吐出白冒冒的蒸气,咻咻喘气。
阮伟落寞地看向远方,心头却如万马奔腾,不停的思潮泛上他的脑际:“我一定要练成惊人绝艺,但到哪里投师学艺呢?”
他伤心地离开万胜刀那里后,便买了一匹马,任意狂奔,只想寻得一位高人,好拜他为师。
“借光!借光!”后面吆喝着,顷刻就疾驰过一匹健马。
阮伟拉正偏向一边的马,仍是无精打采地缓马慢驰。
突见那奔去的健马,飞掠驰回,待到了阮伟的身边,陡然刹住,马呼啦啦地吹着气,马上的人却沉稳道:“小兄弟到何处去?”
阮伟看到面前的骑士,是个三十来岁,面貌脱透着坚毅的神色的中年人,身着锦缎夹袍,左手拿着马鞭,挺着笔直的腰,十分稳重的样子。
阮伟并不以为此人来得奇怪,摇了摇头,表示到哪里去,连自己也不知道。
中年骑士跟着阮伟也放缓马,搭讪道:“小兄弟贵姓啊?”
阮伟随口答道:“小可姓阮。”
中年骑士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哦”了一声,他不禁对面前这位少年人的沉着感到惊奇,心想自己是有名的稳重,哪知他比自己还稳重。
阮伟只在想拜师学艺的事,人家问他姓,既不回问,亦不奇怪为何要问自己的姓氏。
中年骑士似在自语道:“我看你很像一个故人呀!”随着暗笑道:“天下相似的人多得很,我何必疑心呢?”
他微微一笑,又搭讪道:“小兄弟,我看你满脸忧色,有什么心事吗?”
阮伟心有所思,不觉直口答道:“我想拜个师父,但到哪里去找呢?”
他这句话本已在心中思索再三,此时说出,竟是十分自然,仿佛是诉说出一件难解的问题。
中年骑士沉稳挺逸的面容,笑得更开朗了,他觉得这少年不但稳重,且天真得可爱,当下答道:“眼下就有一个大大有名的武学名家,你为什么不去求他收你为徒呢?”
阮伟心神一振,追问道:“是哪一位?住在何处?”
中年骑士笑道:“此人乃是形意派名宿‘八卦神掌’范仲平,他就住在前面祁门县。”
阮伟自语道:“范仲平,范仲平?”突然他想起此人,庄老伯曾提到,但不知是否和黄镇国一样的人物,若是的话,不如不去打扰。
中年骑士道:“‘八卦神掌’范老前辈名震江湖,小兄弟去找他,保管没错!”
话刚说完,已策马疾奔,不会儿离开十余丈远,只见他右手衣袖随风向后飘扬,看不出那矫健的身形,竟会是一个断了右臂的独臂人。
阮伟暗暗决定:“看他本身就是个会家子,既是他推崇的老前辈,一定并非徒负虚名之辈。”
于是他决定了行止,也决定了心中久思不得的拜师念头。
祁门县南,有一栋庄院的宅屋,这日清晨雪落得遍处皆是,宅屋的院门被雪封成白色。
院门被打开,雪片纷纷落下,露出一个苍头如雪的老仆人,他向四周一看,果然在院前一棵松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白衫少年。
老仆人低头太息一声,喃喃道:“少年人真不知保重身体,一大早又来啦。”
白衫少年听到开门声,忙睁开眼睛,站起冻得有点发麻的腿,拍掉身上的落雪,缓步走到正在打扫门前积雪的老仆人面前。
他躬身一礼,问道:“老伯伯,范老前辈回来了吗?”
老仆人抬头停帚,摇了摇头,就又低头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