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颜药的身体毛病多,各类电子产品的辐射对他影响不小。

按照正常人的健康标准来看,手机或者电脑的辐射最多会使他们面色发黄或者加深近视的严重程度,但这是建立在长时间被辐射的前提下。

可颜药不一样,他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和时间的规则对抗,只为了在这个时代活下来,这就导致他没有任何抵抗力去应对来自外界的伤害。

哪怕是小小的手机辐射,都可能导致他的身体机能失衡,遭到时间的破坏。

就因为这个问题,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颜药就再也没有机会长时间接触电子产品了。仅有几次碰到手机,还是为了打电话,都不超过五分钟。

来自未来的崽,深深感受到了失去手机的痛苦,比如现在,颜药看着全是法语的书,眼前直冒星星,只能委屈巴巴地拿着放大镜,趴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

他想念百度翻译,想念电子词典,想念他的万能点读机。

看书看得太过悲愤投入,连门被人打开了,他都没发现。

方黎见儿子头也不抬,便先脱了风衣,转头进了外间的实验室。

过了十分多钟,他又拿着一小杯橙色的药剂出来了。

颜药趴在玩偶堆里,被人伸手揉了揉后脑勺,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去看。

一见揉他脑袋居然是他爹,小孩就欢喜地从大玩偶身上滚了下来,有些笨拙地从床上爬起,跪在床沿朝他爹伸手,期待地唤了一声:“爸爸抱。”

“嗯。”方黎从容地应了一声,面色不变,单手把小孩圈到怀里,托着小屁股抱了起来。

颜药也不担心他爹一只手抱不稳会摔了自己,熟门熟路地伸出细瘦的胳膊,去抱方黎的脖子,随即依赖地凑近,脸贴脸地蹭了一下方黎。

小孩脸上皮肤软乎乎的,很嫩,还有点凉,蹭在脸上像随时会化的初雪。

方黎神色镇静,由着怀里的孩子磨蹭,只抱着人转身出了房间,回到实验室,弯腰把小孩放到病床上。

颜药坐在病床上疑惑地眨了眨眼,绵软的手指抓着方黎的衣摆扯了扯,问:“爸爸抱我来这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了今天钟长生给他检查的事情,不安地开口倾诉:

“今天爷爷给我检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专门给我量了身高体重,还说我变小了,可是药药觉得自己和以前一样的,爷爷是不是老了眼神不好了……”

“有可能。把这个喝了。”方黎附和了一句,把手里的药剂递过去,随即去了颜药的房间。

颜药低头瞅了瞅那药剂的颜色,见和昨天安神的药是一样的,就直接喝了。

方黎特意调了药剂的口味,颜药喝着就和吃糖差不多,也不抗拒。

他喝完,正想下床找他爹,又见他爹拿着他的袜子回来了。

“我不冷呀。”颜药不解地晃了晃脚。

方黎却不说话,径直蹲下,握着儿子冰凉的脚丫,和袜子比对了一下。

结果是在意料之内的——手上的袜子明显比脚丫大了一号,而这袜子在上周的时候,还是合脚的……

方黎垂眸,锐利的视线在儿子变小的脚丫上停顿了一下,想起钟长生提醒的话,没再犹豫,手上利落地替小孩套好袜子。

颜药见他爹给他穿完袜子,就把空了的小杯子拿走,回来的时候又拿了一支装着褐色药水的试管。

那试管的样式很特别,上面刻满了英文,不是实验室常用的那一类。

接着,颜药的睡衣袖子就被挽了起来,露出两条细白的胳膊。

方黎单手握着小孩的手轻轻转了转,按着常规的步骤找到血管,消毒,取了之前准备好的针筒,给颜药抽了血,滴进装着药水的试管里。

很快的,试管里的药剂开始起作用,仿佛沸腾了一样翻滚起来,可不到十秒,里头发生的化学反应又逐渐消失。

最终,试管里褐色的药剂变成了血红色。

颜药好奇地贴过去看,只见那血色的药剂清透无比,一丝杂质也没有,在灯光下甚至有点像红酒。

方黎拍了拍儿子的头,转身拿着试管和针筒回了实验台,又过了几分钟,才拿了一瓶新的药水过来。

深夜的实验室非常静,有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楚。

颜药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有些困了,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他很听话地坐在床沿,两只脚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远远看去小小一团,玲珑可爱。

方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俯下身,抬手抚了抚小孩困倦的眉眼,神色不明。

其实不止是脚丫,连带着这张脸、甚至是手、身高和体重的数值,都在变小。钟长生今天给颜药做了体测,数据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可小孩对于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依旧毫无所觉。

他的儿子还小,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方黎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等儿子因为他的动作清醒了一点,方黎便弯下腰,一边握住儿子的手,一边仔细地给棉签消了毒,沾了一点褐色的药水,涂到小孩的手腕内侧,同时低声说:

“药药生病了,爸爸给你要涂点药,会有点疼,你乖一点。”

“噢。”颜药信赖地点了下头,并没有追问自己生了什么病。

研究院的医生从来不会跟他细说病情,他也不感兴趣,只专注地看着自己变成褐色的胳膊。

一开始,手臂上只能感觉到药水凉丝丝的温度。

可是很快的,颜药的整条胳膊都变得烫了起来,细腻雪白的皮肤由里到外泛起不健康的红,还有一股仿佛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疼,以极为可怕的速度迅速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那种痛意又软又重,疼得他整个人瞬间就没了力气。

方黎已经坐到了小孩身边,低头细细观察着他的手腕。

随着时间推移,颜药实在受不住了,深吸了口气,控制不住地想抽回手,可握着他的那只大手仿佛铁钳一样不动分毫,却克制着力道没有加重他的痛苦。

颜药很快就浑身脱力地软倒,被方黎及时伸手揽回怀里。

他委屈地蹭着汗湿的额头,小声啜泣,呜咽道:“药药疼……爸爸我……很疼……”

“没事了。”方黎低声安抚,他动作很快,拧着眉给小孩涂完最后一层药水,就取了绷带包扎起来。

等确认涂在手上的药水不会接触到空气后,他才小心地替怀里的儿子擦了汗,把人抱到膝盖上,动作极轻地给摸着背,一下一下地顺,低声说:“药药再忍忍,十分钟,爸爸保证你不会再痛了。”

颜药无力地摇头,闭着眼把脸埋起来,整个人蜷缩在方黎怀里,疼得直发抖,却不喊疼了,只细声细气地喊方黎“爸爸”,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明显极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