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囊 第二节
洁白的窗纱上,班戚虎的身影如同一头远古的怪兽,不住起伏、扭动、变形。
衣袂破空声微不可觉地响起,一个羸弱的身影悄如闲庭落花,无声无息地飘入院中。屋内的火光骤然熄灭。
“尊驾明火执仗,在书房内乱搜一气。如此肆无忌惮,可是欺我起霸山庄无人了么?”白色的孝服在夜风中习习舞动,女子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哀怨惆怅。
“少夫人!”云寄桑猛然一惊。虽然早看出这少夫人决非常人,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弱质女流竟然是一个绝顶高手。以他的眼力,竟然会有这样的疏忽!这位起霸山庄的少奶奶也真是深藏不露。
屋中再没有任何声息,显然是班戚虎对少夫人的出现感到惊疑不定。“尊驾不肯出来,莫非是怕了我这个未亡人么?”少夫人又淡淡地问。
这种淡然的语气让云寄桑无由地想起卓安婕来。他心中忽然一动,想起当时卓安婕在自己向她问少夫人时的反应。虽然她说不知道,可看她当时的神情,分明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只是,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
“尊驾再不出来,那我也只有叫人来了。”少夫人轻叹一声。就在此刻,门板猛地凌空飞起,向少夫人直撞过来,同时窗子一开,班戚虎从屋内豹蹿而出!少夫人长袖一拂,本来向她疾飞的门板反向弹出,向班戚虎飞去。班戚虎就地一滚,略显狼狈地躲开了门板的袭击,同时身子微挺,双掌一错,两腿分开,摆了个伏虎式。
云寄桑见他摆下如此门户森严的守势,心中更是惊讶。少夫人刚刚使出的流云飞袖固然是极高明的功夫,可那只会使对方的攻击转换方向而已,威力并不大。以班戚虎的身手,当然不会在乎区区一扇门板的力量,为什么还要闪得如此狼狈?而且此刻又做出如临大敌的样子来?
少夫人还是那样冷冷地站在原地不动。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敷了层淡淡的银粉似的,闪着微光。而那幽怨的脸庞则给人一种透明的质感,如同千年古玉般光华深蕴。
看不见的杀机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一片片含着薄霜的梧桐叶在两人无形劲气的催动下翩然起伏,始终无法落下。班戚虎突然低啸一声,左拳疾挥,一片落叶吃那拳劲一击,竟似石片一般,迅猛地向少夫人右眼飞去。少夫人不动声色,长袖一扬,也有一片落叶灵动地跳起,迎了上去。“啵”的一声轻爆,两片叶子同时化为齑粉。
班戚虎哼了一声,左移一步,身子重心向前,右脚斜点,双手化掌为爪,一前一后,正是抢攻所用的腾龙式。少夫人对他改变步法恍若未见,原本下垂的长袖却悄然收了回来,拢成一团。
江湖中人皆知班戚虎使刀,对他手上功夫知之甚少。云寄桑却知道,班戚虎的大力鹰爪功已有十成的火候,少夫人的流云飞袖虽然高明,却未必是他这门外家神功的敌手。
劲风鼓起,班戚虎双爪一前一后,闪电般向少夫人抓来。他的步法甚是奇特,前进时双爪看似有先后,到近前时右爪却后发先至,当头攻到。少夫人身子微闪,已退出三步,左袖一扬,缠上了班戚虎的右爪。班戚虎左爪赶上,向长袖抓去。少夫人左袖回缩,右袖扬起,击他面门。班戚虎大吼一声,双爪一分,裂帛声中,少夫人的右袖化为片片碎帛。
就在此刻,奇变陡生。少夫人露出的右手一扬,三道细细的银光向对手前胸打去。班戚虎大惊失色,一个铁板桥险险将这三枚暗器避过。哪知道少夫人的右手一扬,又是三道银光发出。这一下班戚虎再也来不及闪避,急切中突然拾起地上的门板一挡。“咚咚咚!”急促的三声连响中,少夫人的左袖如同白色的巨蟒,穿过丈许的空间,击中班戚虎手中的门板。“啪!”门板碎裂,长袖透板而过,拂中班戚虎的前胸。
班戚虎喷出一股血雾,借力向后飞退,同时双手连挥,门板的碎片纷纷向少夫人飞去,以阻止她追击。退出三丈后,他一个后翻,隐入林中不见了。少夫人身形微晃,躲过碎片,却没有追击。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送他消失,久久,方轻叹一声,身子飞起,没入无尽夜色中。
云寄桑没料到少夫人竟有蜀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钉,而且身手是如此高绝,他一时只觉事情越发地扑朔迷离。
云寄桑晚上又睡得极不踏实,当他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醒来,天还未明。没了无睡意,一些疑问不禁像流水一样在脑中流动——
苦禅大师之死,除了我、顾先生和阿汀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可为什么现场会没有足迹?难道是雨停之前行凶的?可从尸体的情况判断,是半个时辰内遇害的,而当时早已雨停了。还有那两声轻响,到底是什么?
金大钟死时,我、阿汀、顾先生、陆堂主,还有任帮主夫妇都在湖的南岸,而其余北岸的人又都可以彼此作证。这样一来除了少夫人,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是凶手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凶手杀害了金大钟后又引我们去坟场,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么?他是什么时候对陆堂主下蛊的?冷闰章、白蒲、苦禅、金大钟、铁鸿来都是“神州五杰”中人,他们的死有关联吗?可从金大钟的话来看,又似乎没有。
凶手为什么要碎尸夺头?为什么一定要用红叶覆盖尸体?那四句偈语和那首歌又是什么意思?班戚虎昨夜到铁鸿来的书房中要找的是什么?薛昊所谓宝藏的话又暗示着什么?少夫人的武功这么高,却为何要刻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