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五章 兵临城下
夜郎王一脸凝重,扶起他来道:“这事也不能怪你,本王看了你就此事呈上的奏折,看来漏卧王此次是有备而来,纵然没有灵竹公主失踪一事,他也会另找原因,兴师问罪。因此,本王早已派出精兵强将,在漏卧边境设下重兵防范,一旦战事爆发,孰胜孰负,尚未可知,本王岂能将此事之罪怪责到你的头上呢?”
“可是此事的确是因微臣而起,纵然大王不怪罪,微臣也实难心安。”陈平一脸惶然道。
夜郎王道:“身为一国之君,本王所考虑的事情,更多的是放在国家的兴衰盛亡之上,区区一个漏卧王,尚不是本王所要担心的。本王担心的倒是两日之后的棋赛之约,此事关系铜铁贸易权的归属,谁若得之,中原天下便可先得三分。”
陈平道:“照大王来看,在刘、项、韩三方之中,谁最有可能最终成为这乱世之主?”
“这就是本王要让你举办棋赛的原因。”夜郎王一脸沉凝道:“因为目前天下形势之乱,根本让人无法看清趋势。这三方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为这乱世之主,所以我们谁也得罪不起。谁都明白,真正能够撼动我夜郎百年基业的力量,是中原大地。”
“于是大王才将这贸易权的决定权交给微臣,让微臣摆下棋阵,以棋说话?”陈平微微一笑道。
“这是惟一不会得罪这三人的决定方式,能否得到这贸易权,就在于棋技的高下,赢者固然高兴,输者也无话可说,只能怨天尤人。如此一来,在无形之中我夜郎便可化去一场倾国劫难。”夜郎王的目光炯炯,沉声道。
“但是现在灵竹公主失踪,漏卧王又陈兵边境,只怕棋赛难以进行下去了。”陈平轻叹了一口气道。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本王将棋赛举办下去的决心,如果过了今夜子时,灵竹公主依然没有消息,本王不惜与漏卧大战一场,也要保证棋赛如期举行!”夜郎王刚毅的脸上棱角分明,显示出了他果敢的作风与坚毅的性格。
陈平深深地看了夜郎王一眼,没有说话,他所担心的是,任何一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最终遭殃的只能是百姓,所以若能避免不战是最好的结局。但他却知道夜郎王绝不会为了一些百姓的死活而干扰了他立国之大计,在夜郎王的眼中,更多考虑的是一国,而不是一地的得失。
夜郎王显然注意到了陈平略带忧郁的眼神,缓缓一笑道:“当然,身为一国之君,本王也不希望在自己国土上发生战事,所以此时距子夜尚有半日时间,能否不战,就只有全靠你了。”
陈平苦涩地一笑,道:“三天都过去了,这半日时间只怕难有发现。微臣与刀苍城守几乎将金银寨掘地三尺,依然一无所获,可见敌人之狡诈,实是让人无从查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尽力了,本王也不会怪你。”夜郎王一摆手道。
“也许我知道灵竹公主的下落,不知大王与陈兄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呢?”就在这时,铜寺之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而来的,竟是失踪三日之久的纪空手,在他的身旁,正是龙赓。
陈平不由大喜,当下将他二人向夜郎王作了介绍。
“左石?”夜郎王深深地凝视着纪空手,半晌才道:“你绝非是一个无名之辈,但你的名字听起来怎么这样陌生?”
“名姓只是代表一个人的符号,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一个人要想真实地活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想着怎样去留名青史。”纪空手微微一笑道:“否则的话,活着不仅很累,也无趣得紧,又何必来到这大千世界走上一遭呢?”
他说的话仿如哲理,可以让人深思,让人回味,就连夜郎王也静下心来默默地思索,可陈平与龙赓不由相望一眼,似乎不明白失踪三日之后的纪空手,怎么说起话来像打机锋,深刻得就像是他已勘破生死。
难道这三天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让他突然悟到了做人的道理?抑或是他曾在生死一线间徘徊,让他感悟到了生命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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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空手跃入水中的刹那,顿时感到了这湖水的彻寒。
但他惟有让自己的身体继续沉潜下去,一直到底,然后在暗黑一片的湖底艰难前行。
走不到百步之遥,他陡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向左一斜,似乎被什么物体大力拉扯了一下,迅即融入到一股活动的水流当中,缓缓前移。
随着移动的距离加长,纪空手感到这股暗流的流泻速度越来越快,牵引自己前行的力量也愈来愈大,刚刚有点愈合的伤口重又撕裂开来,令他有一丝目眩昏晕之感。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离开这道暗流,而且必须尽快浮出水面。虽然自己凭借着补天石异力还可以在水下支撑一定的时间,但体内的血液始终有限,一旦流尽,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幸好距这暗流的终点尚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暗流产生的力量并不是太大,纪空手的异力在经脉中一动,便得以从容离开这道暗流的轨道。
他对位置感和方向感的把握似乎模糊起来,无奈之下,只能沿着湖底的一道斜坡向上行进,走了不过数百步,坡度愈来愈大,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经离岸不远了。
血依然一点一点地在流,如珠花般渗入冰寒的湖水,形成一种令人触目的凄艳。纪空手的身形拖动起来缓慢而沉重,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难以支撑下去了。
不自禁地,他想到了红颜,想到了虞姬,甚至想到了虞姬体内未出世的孩子。在他的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暖暖的柔情,支撑着他行将崩溃的身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纪空手甚至生出了一丝后悔。
他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与她们相聚的时间变长一点,为什么不能放弃心中的信念,去享受本属于自己的天伦之乐。他身为孤儿,自小无家,所以对家的渴求远甚于常人,可是当他真正拥有家的时候,却没有将自己置身于家中,去感受家所带来的温暖,这难道不是一种讽刺?
但是纪空手的心里却十分明白,他不能这样做!他已别无选择,当他踏入这片江湖的土地上时,就注定了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某一个人,他只属于眼前这个乱世,这个江湖。
这岂非也是一种无奈?
好冷,真的好冷,纪空手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几乎冰封一般。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也凝固的时候,也许,他就离死不远了。
想到死,纪空手并不惧怕,却有一种深深的遗憾,他心里清晰地知道,成功最多只距他一步之遥,跨出这一步,他就可以得到这乱世中的天下,可是就在他欲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才知道,成功已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