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劫富济贫
就见那信下面并无落款,只画着一只大大的鞋。
小弦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想不到我们刚刚输了一场豪赌,就有人送来银子救急了。”林青却是一脸凝重,轻轻叹道:“他终于找到我了。”
小弦问道:“他是谁?是林叔叔的好朋友么?”
林青淡然一笑:“不过是旧相识,谈不上是朋友。”
小弦听林青语气,似乎对方并非好意,仔细看那短信:“咦,这双鞋画得好奇怪,上面竟然还有一只眼睛。这样式倒不错,有机会给我订做一双……”林青莞尔:“这双鞋不知吓跑了多少江洋大盗,岂能让你穿上?”
小弦眨眨眼睛:“不过是一双鞋,为什么强盗见到就会逃跑?”他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想到许漠洋曾经对自己说起过京师中的诸多人物,“追捕王梁辰!”
林青点点头:“追捕王身为八方名动之首,最精跟踪之术,既然被他盯上了,只怕轻易不好摆脱。”
小弦对林青倒是信心百倍,丝毫不将追捕王放在心上:“我可不怕他。不过是个捕头而已。虫大师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他追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无可奈何。”接着又颇好奇地问道,“他为什么不写名字,而要画一双鞋和一只眼呢?”他一时倒觉得用这种方法表明身份极有新意,心中盘算若是自己有一朝名满天下,要画上些什么才好。
林青笑道:“朝中情况复杂,虫兄杀的那些贪官中,有不少人亦正是另外某些人的眼中钉,他们表面上悲痛,暗中却是拍手称快。何况追捕王亦从未参与追杀虫兄的行动。你可莫小看这个捕头,他追凶无数,却仅仅失手过两次。因他的轻功极好,眼力精准,所以才画上一只鞋与一只眼。这是他的招牌标志,江湖人一见即明。嘿嘿,‘相见不欢’、‘断思量’经过他这几年的修习,想必更为精深了。”
原来追捕王的轻身功夫名唤“相见不欢”,锐目神眼唤作“断思量”,那些逃亡天下的通缉要犯一旦被他蹑上,绝大多数皆是难逃法网,这两个名目确是起得相当传神。
小弦挺起胸:“我看这次追上林叔叔,必定会是他的第三次失败!”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仿佛追捕王追踪的人不是林青,而是他自己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又奇道:“既然追捕王想要擒林叔叔,为何又送上银子呢?这可有些让人想不通了。”
林青眼中神色复杂,沉吟道:“依我看追捕王此次来,未必是要擒我入狱,只怕另有用意。”他深知京师几大派系间的矛盾,看样子追捕王梁辰多半是奉了泰亲王之命,迫自己早日入京挑战明将军。想到在鸣佩峰中愚大师与景成像的劝告,或许自己此去京师,是正中明将军政敌的下怀。
小弦倒没有如林青一般想那么许多:“追捕王既然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睡觉!”林青呵呵一笑,“有梁兄替我们守夜,什么毛贼小偷都不敢光顾,我们若不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岂不有负他的苦心?”
在此情况下,只有以不变应万变,静观敌人行动才是最佳方案。
小弦跳上床,大被盖住全身,只露出小脑袋:“那银子怎么办,要不我们拼命花光,看他还会不会再送来?”
林青被小弦逗得大笑,心想若真是如此,一路入京让追捕王梁辰不断送上银两,非活活气死他不可。这一路上有小弦陪伴,确实平添了许多乐趣。不过暗器王毕竟不是如小弦那么精灵古怪,略一思索,便沉声道:“银子就不动用了,好歹相识一场,亦不能让他太过难堪。”
小弦道:“可我们只有十两银子了。难道当真一路要饭入京啊?岂不笑死人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考虑过油盐酱醋之事,以往只觉十两银子已是极大的数目,不过林青与他这一路游玩花销极大,此刻细细算来,颇觉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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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笑道:“总会有办法的。到时且让林叔叔教你踏入江湖的第一堂功课——劫富济贫!”
一夜无话,林青一早起床后便带小弦离开了客栈。昨晚他刚刚输光了身上的银票,追捕王立刻就下书送银,只怕早就被他盯上了,虽然不惧,却觉得十分不自在,所以便早早上路。
在客栈结账过后,林青身上只余几两碎银,买了些干粮也就所剩无几了。小弦一路上都在想着“劫富济贫”的事情,估计必定是找些奸商贪官之类接济一下囊中羞涩的自己,一想到即将在天下第一名捕追捕王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刺激万分,恨不能马上着手实施。但一路上林青只字不提此事,小弦也不便仔细询问。一来好像显得自己太过贪财,二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本正经地谈论,似乎也有些惊世骇俗。
两人离开岳阳府,一路朝北行去,先乘船渡江,上岸后又走了近一个时辰,便踏入君山。
君山并不以高著称,只是山势连绵,似无尽头。因其地处洞庭湖边的缘故,山中烟雨幽奇,雾霭重重,虽已是深秋时节,满山的松杉、毛竹依然葱郁苍翠,从山麓一直拥上山顶。在漫天云雾下,隐隐浅绿中透过一嶂嶂山峰的轮廓,显得峰峦耸峙,崖壁险峻,令人不由猜想,在那银涛纵横的雄绝险峰后、壁立千仞间,是否藏着一些虚幻美丽的传说。
山中水流极多,多以栈道相连。那些栈道不过是几根铁链上放着窄窄的木板,走起来晃晃荡荡,稍不小心便会掉入深渊,有些地方木板年久腐烂,仅余四根光秃秃的铁链,更是惊险万分。这些在林青这样的武学高手看来,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小弦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便显得极为险峻了。
小弦好强,坚持不让林青带他行路。林青有意让小弦多经磨炼,也便由他,每遇险处便跟在其后,脚下暗使千斤坠踩稳铁链。但山风劲厉,铁链仍是晃荡不休。有一次小弦几乎失手滑倒,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铁链,才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小弦走了许久,渐渐掌握到一些窍门,顿时玩兴大发,甚至试着不用手扶而行,却也能走得稳稳当当。
林青看在眼里,心头感叹不已。走这铁索飞桥最重要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胆略与信心,这两点小弦皆已具备。而且他能在晃摇不休的铁链上维持平衡,确也可算是习武的天才了。他转念突然想到,景成像虽废去小弦的武功,但显然在体力上并无影响,仅仅是丹田与全身经脉受损,无法修习精深内功,若有机缘寻到些参王、雪莲这样的奇药,再经由武学高手每日有规律地拿捏他全身筋骨,未必不能偷天换日、重整经脉。只是这个过程恐要令小弦吃不少苦头,而且成败尚属未知,若无坚强的毅力,实难坚持下去,一旦半途而废,不但前功尽弃,于身体也会有损无益。小弦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虽怀着替父报仇的念头,却也未必吃得消。此去京城凶险难料,小弦身无武功跟着自己,一旦有什么闪失,岂不愧对许漠洋临终嘱托。那是否应该先找个僻静所在,替小弦治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