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起程(第3/3页)

房中顿时寂静如死,容配天僵直地站在两个男人中间,这两个人一个是当今皇上封为“乐王”的皇亲国戚,另一个是举手便可杀人千百的疯狂恶魔,她若是有一句话说错了,或许……便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僵直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和他不清不白,怀疑我对他……如何如何?”

上玄冷哼一声:“你其实不想他死,不是吗?你对他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你不要忘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在江南山庄,上玄辱她和白南珠不清不白之时,她愤怒得不能自已,但此时他说出更加恶毒更加伤人的话,她却不觉得委屈。容配天脸色苍白地看着房间的屋梁,或许在几年陪伴之中,在这一路之上,那个人费尽苦心一骗再骗,她确是有些糊涂,有些……心软了。缓缓将视线从屋梁上移下,移到上玄身上,她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很熟悉,她曾看了许多年,曾为这个人付出许多,但……从未得到温柔的对待,未曾感受过他心中的真情。虽然上玄或许是真的爱她的,她却费尽心思也无法将那份爱从他心中掏出,怎么也触摸不到,除了那些“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那些控制欲强烈的言语,那些理所当然和那些自以为是之外,他真的不懂,要如何去爱一个女人。

她是真的爱上玄的,只是相比白南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更有一种深深刺入心中的委屈和无能为力。“玄……”她望了他的背影很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毕竟是你的妻子,是容隐的妹子,无论如何,你该相信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上玄蓦然回身,他从未想过听到的是配天这样的回答,她很少叹气,他认识的容配天从不叹气:“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他——难道你真的对他——”

“他纵然有一千种一万种该死的理由,但他对我,比你对我好过千万倍。”她终于淡淡地道,“我纵然不能感恩,也该感激,不是吗?”她略略瞟了上玄一眼,“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上玄张了张嘴,刹那间竟无话可说,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愤怒涌上心头,想也未想,一句话冲口而出:“那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霎时间两人都是全身一震,脸色大变,相互凝视,突然醒悟到——这么多年的相互埋怨和不满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彼此个性强硬,一样从小娇生惯养,一样倔强自负,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对彼此付出感情,不知该为对方做些什么,时日一久,不满足渐渐变为了怨恨,当初相爱的心情,在时间中化为了灰烬,成为了折磨彼此的死灵。

白南珠躺在床上,看着这两个人相互瞪视,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泛起一丝温柔,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我和决……不,我和配天,当真是清白的,你不可不信。”他咳出一口黑色毒血来,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如玉,又道,“她虽然娶了我,但她总是在想你……想你什么时候会找到她,想你会不会时时刻刻记着她,想到你或许早已将她忘了,在别处过得很开心,她就痛苦得很,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天是她自己要离我而去,她既然要走我留也留不住,多说无益,何必多说?”上玄冷冷地道,“既然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我找她回来也没用,我乃堂堂赵氏宗亲,绝不受他人之辱!”

“你真是不解风情呆头呆脑的傻瓜一个,”白南珠轻声道,“咳咳……你怎知她的心不在你那里?你问过她吗?拉住过她吗?你告诉过她你在乎她、很在乎她吗?你有让她知道你之所以非要杀我,你之所以愿意利用官府之力,都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在她身边吗?”

上玄一怔,容配天怔怔地看着上玄,上玄却呆呆地看着白南珠,却见他幽幽一叹,幽怨到了十分:“你们……你们彼此相爱,我……我……”突然一颗眼泪掉了下来,他哭泣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先兆,突然之间就掉泪了,然后含泪一笑,“赵上玄,日后你陪在她身边,不要离开她,对她温柔些,我就昭告天下,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好吗?”

“哼!我为何定要听你的话?”上玄心里一片混乱,白南珠是可恶至极,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些话,却也不是那么讨厌。

“你不听话也可以,”白南珠的语调轻幽幽的,似乎半点不着力,“虽然我今日功力大损,但就凭你们,只怕还拦不住我。”他突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轻飘飘上了屋梁,白衣染黑血在梁上飘荡,“我就杀更多的人嫁祸给你,你离开她一天,我杀十个人,你离开她十天,我杀一百个人,白南珠说话算话,从不打折。”

“南珠!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容配天道,“不要这样,你不过是练了‘往生谱’改变了性情,你本不是这样的人,快点下来,我们……我们一起商量办法,不要再杀人了!”

“他不肯爱你,我就杀人,”白南珠柔声道,“他若答应陪你一生,我自然不再杀人,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容配天仰头看着他在梁上,一贯冷漠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变化,变得凄凉,“你这不是待我好,你在害我……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自练了‘往生’以后,除了杀人,我什么也不会。”白南珠道,“对不起。”

“你下来吧。”上玄双手握拳,他本来心头一片混乱,此时越发犹如乱麻,一阵隐约的眩晕掠过脑际,他没有多想,极其不耐地道,“我本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不必你威逼利诱胡说八道,我自然不会离开她。”

“真的?”屋梁上的人幽幽地问,随后叹了口气,“那就好啦。”他又轻飘飘地自梁上跃了下来,“那么起程吧,我们回江南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