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天师殷承侠
就在这时,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响遍全场,一位浑身灰白色长衫的老者,带领着一群各具姿态的相忘师大步走上了广场的高台之上。他的样子虽然因为隔着很远而看不清,但是他那充满性格的高髻宽袍,满脸随风乱舞的银须却留给人强烈的印象。
“欢迎……各位弟子来到天门!”这位老者站在高台上,扶住面前的桌案,朗声说。他的声音沉韵内敛,文雅亲切,却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的耳朵,令人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爽感觉。
“呜……!”广场上两千多位新弟子疯狂地欢呼了起来,很多多愁善感的女弟子居然激动得哭了出来。
黄金龙看着扯着嗓子狂叫的童百练,英传杰和李南星,仿佛在看一群疯子。
“致于吗?不就一老头?”黄金龙纳闷地问。
“哈!”所有听到他这句话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包括一直不露声色的蓝彩儿。
“你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吗?”英传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谁啊?”黄金龙问。
“两百年前救万民于水火,凭孤勇建立荼洲二十四府的十二天师你知道吧?”英传杰问。
“这我知道……”黄金龙说到这里突然瞪圆了眼睛,“难道……”
“这老人家就是当年十二天师中最年轻的一个,百变天师殷承侠殷老前辈。天门的始创者之一,大蛮荒时代硕果仅存的奇士,荼洲活着的传奇。我之所以选择到南北天门,就是为了向他求学。”英传杰不屑地低声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唉,耳目闭塞啊,我来自盆州。”黄金龙惭愧地挠了挠头,随即激动万分地仰起头来朝着高台上望去,希望看清这个传奇人物的长相。
“看到新鲜的脸孔,总让我心怀喜悦。此刻的我就象南山的耕者,看着满园的新芽,心里充满了晶莹剔透的希望。我知道你们有人来是为了学习相忘之技的奥妙,有人来是为了拓展自己人生的领域,有人来是为了攫取天门的头衔为未来积累实力,有人来是为了广交战友,谋夺权力。有人来是为名,有人来是为利,有人来是为权势,有人来是为知识,有人来是他爹娘逼得他不得不来,有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大概是因为他们没别的地方好去。”殷承侠的话引起了整个广场新弟子的哄堂大笑。他不得不停顿了好久,直到所有人都停止了大笑,他才继续开口。
“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在天门的第一年,你们可以尽情享受天门的生活。这是人生的暑假,一生只有一次的修整机会。你们会分为四十阵,一阵四十到五十人不等,每阵会分配一个阵师带领。你们会被发给新弟子令牌,可以随意参加整个天门两院所有堂口的课程。一年之后,你们会有一个江湖行走的机会,到时候根据你们表现和意愿,师父们会把你们分配进特定的堂口进修。”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鸦雀无声的广场,呵呵一笑:“没有早课,没有晚课,没有自习,大家有充裕的时间拉帮结派,结交朋友,享受人生。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很多相忘师就是在这一年里找到了一生奋斗的目标,一生的梦想,一生的朋友,甚至是一生的伴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天门的第一年,是你们最幸福的一年,之后嘛……”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一眼台下无数双焦灼的目光,粲然一笑,“之后就让一年以后的你们去担心吧。”
“万岁!”“万岁!”听到他的话,所有新弟子都举起手发出毫无保留的热烈欢呼。殷承侠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在此刻愈发光辉,愈发高大,宛如西天的神祇,光芒四射。
“想当相忘师,就要吃得苦中苦!人生的暑假,哼,门主大人不过想让你们放松心情,因为你们今后有的是苦头吃。我保证,不到一年,你们就会后悔被选中做天门弟子,哭着喊着要回家!”分配给黄金龙的阵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让这四十多个正激动不已的弟子顿时脸色煞白。
这位阵师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浑身筋骨交结,健壮如熊。他的头上被横长的须发凌乱地覆盖,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面容。只是依稀看出他有一张岩石一般的国字脸,硕大的嘴唇和满嘴白花花的牙齿。他的名字特别符合他的形象——熊震岳,资深拳师,天门第九代正式讲师。看着他那醋钵大的拳头,黄金龙毫不怀疑他一拳下去能够打秃一座丘陵。
他从身后单手端起四十多本厚厚的硬皮书籍,左掌宛如来回飞舞的蜻蜓横斩在书本的最上层,四十多本书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对准每一个新弟子飞去。所有人都忙不迭地抬手从空中接过书,胆战心惊地把书翻到最后去看页数。黄金龙抬手晚了一步,没有接住,被书狠狠拍在面门上,闷哼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书抱住。
“一千五百页!”周围的弟子们龇牙咧嘴地低声叫唤着。
“我不知道你们信什么神佛。不过从今天开始,这本相忘谱就是你们唯一的佛本。它就是你们的金刚经,道德经,四书五经,千字经,百家姓,给我从头到尾背得滚瓜烂熟。想要成功通过这一年之后的考核,找到自己终身的事业,这是最基本的要求。”熊震岳抱臂在胸,洪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各地各州的尖子。但别以为在这里你们也能吃得开,天门就是尖子的坟场,冠军的殓房,每年因为受不住压力而自杀的,至少十个以上。在你们手里的相忘谱是你们渡劫的宝笺,全部的未来,好好珍惜。”
“是。”新弟子们面如土色地纷纷说。
“天不早了,到静园自在厅领令牌和房间钥匙,用过晚饭,回寝室休息,好好想想我跟你们说的话。”熊震岳说完这句话,转身用力以拳击掌,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面前这群噤若寒蝉的新天门弟子,咧嘴一笑,昂首离去。望着他的背影,黄金龙感到这投奔南北天门的一天忽然变得很长。
玉兔东升的时分,黄金龙孤身一人从天门食府走出来,一边用手抠牙,一边吐着饭里嚼出的沙子,带着满腹对伙食的不满走向静园里的自在厅。就在此时,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从夜色中倏然而至,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提。黄金龙感到周围的景物忽然化为纷繁的锦缎,朝下方飞逝,连他的心脏都似乎随着景物的消逝而下沉,令他一阵胸闷难受,忍不住张嘴发出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呻吟。
凛冽的夜风刮面如刀,旋转的景致扑面而来,犹如万花筒一般变幻万千,黄金龙的双眼一时之间浸满了混浊的泪水。这样的疾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他感到两股柔和的大力从双肩涌来,他犹如坐着浮空的祥云,从一扇气窗飞入一间布置典雅的书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