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桃花
出了开天岩,就离了盘古路。过了开天岩,便是斑雨乡。
斑雨乡就是楚红玉的故乡。
一天下来,楚红玉、金寒窗、唐表三人已能望见开天岩。
此处峭壁临空,长谷一线,向峡上望去,可见一块巨石跨越绝崖,悬空凌云,这块斧状巨石被称作“开天石”。
金寒窗看巨石如浮云,惊叹自然的伟力与神气,暗想这才是鬼斧神工。
时辰近黄昏,近乡起情思。出谷这一路上,楚红玉在前方以歌相引,歌声与暮色四合,忧伤而婉转。
三人踏歌而行,偶尔金寒窗听到伤悲之处,就闻唐表纵声长啸!
啸声激越,一荡三折,追着歌声久久不绝。歌中的苦思被长啸一冲,如同茶叶散在泉中,淡合香新,变悲怨为奋取,化凄清为缠绵。
金寒窗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只觉荒草亦有情,野花也含笑,眼前不再是不尽的夕阳山外山,行路也来了劲头。
山谷的地势逐渐开阔,遥遥接上平原,依稀更可见一片桃林在前。
行出盘古道,歌声骤停,楚红玉回头嗔道:“唐表,你一路上鬼叫什么!”
唐表屈道:“你把我的龙吟说成鬼叫?”
金寒窗一边摇头如拨浪鼓,心想这个混蛋自大的口气是万年不改。
楚红玉一笑,摇曳如花。
唐表惑道:“为何不走了。”
楚红玉笑道:“前方是桃花庐了,也不知你的鬼叫是否惊动了庐内之人,现在需要你这个跛子去打探一下,我是不方便的。”
金寒窗眼睛转了转,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吧!”
一路行来,他对唐表和楚红玉的关系再明白不过了,金寒窗自认为打探这活儿还是由他来做比较合适。
“红玉不行,你这个通缉犯更不行。你们在桃林边等我。”
说完,唐表摇身一纵,入林去了。
金寒窗不服气道:“为何只有他行,我们不行。”
楚红玉应道:“因为那是桃花庐。”
金寒窗看着绵延数里的一片桃林,黄昏里桃花娇艳如霞,正是花期鼎盛之时。桃花开的这么晚的,艳色却这么重的,应是寿星桃了。
金寒窗凝重道:“是居老侯爷的所在?”
楚红玉道:“开天岩下桃花庐,桃花庐中独眼侯。居右禅虽说不问世事,但也不会轻易让一个杀手、一个要犯从眼皮子底下招摇而过的。”
金寒窗慌神道:“这怎么办,这岂不是很难过去!”
楚红玉嫣然道:“我倒是无妨,你恐怕就难了,你现在可是名动天下啊。”
金寒窗认真道:“你真的不做杀手了?”
楚红玉道:“已经两年了。”
金寒窗望着桃林美景,心怀耿耿道:“他老人家要抓就抓吧,落在居老侯爷手上,我也算心甘情愿。”
楚红玉随口道:“你情愿,那唐表呢?”
金寒窗暗自咬牙,他深知唐表的性格。居右禅要是对他动手,唐表就会翻脸,这个人才不会顾忌什么晚辈礼节,唐表从来都是当机立断,动手不动口,并且完美秉承了唐门护短的优良传统。
楚红玉见金寒窗神色几次变化,淡然道:“你现在知道这个人有多麻烦了吧。”
金寒窗困乏无力的道:“楚姑娘,你人这么好,为何却喜欢上这个混蛋?既然喜欢他,为何又要杀他?”
“不杀他,就不会认识他。混蛋?呵呵,你知道这个混蛋身手了得,我费尽心思也奈何不了他,缠的久了,不由就爱上了他。”楚红玉颇为无奈道:“只要了解他的为人,很难有谁不喜欢他的,尤其是女人。”
金寒窗慧黠道:“表哥的确是混蛋得可爱,嫂子的眼光真准!”
楚红玉故作恼怒道:“通缉犯竟也油嘴滑舌,小心我挑断你的手脚筋,捉你去报官!”
金寒窗拱手笑道:“好,好,好。我反正就要蹲青州的大牢了,敬请女侠动手,小的束手就擒,挑断手脚筋的麻烦事就不要做了,小的保管老实听话。”
清俊少年眉开眼笑,心表如一,毫无做作之态,楚红玉不由问道:“你娘就是当年唐门第一美女棠夫人?从你的面目来看,我也信了几分。”
金寒窗单眼一眨,嘿声道:“你可切莫喜欢上我啊,我可不敢和那混蛋抢女人。”
楚红玉当即飞起一脚,娇叱道:“小混蛋,竟敢拿姐姐寻开心。”
金寒窗兔窜而逃,扶着一株桃树,老气横秋道:“阿表啊,小玉啊,俗世姻缘,就让我给你们牵一条红线吧。看到你们,老夫就看到了一片光明前景,唐门未来的新鲜血液就靠你们两个了,万勿令老夫失望啊,万勿,万勿。”
楚红玉抿着笑意道:“你究竟是唐老爷子,还是月老啊?”
金寒窗挠头道:“呃,我扮的既是月老,也是外公,或者是月老附体的外公。”
楚红玉被他逗得格格娇笑,衣衫再黯淡也掩不住她的清丽。
桃花人面相映红。
眼前明媚动人的少女曾经是无情冷酷的杀手?
金寒窗不信。
这女子一笑能夺了桃花的颜色。
两人言谈轻松,浑然忘了难关在前。
此时,从林间折出了一个青年,一朵桃花在手的唐表已返了回来。
楚红玉看他一眼,脸就红了。伊人玉靥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侧着面避开了唐表炽热的眼神。
尤为深情的唐表,深情得恍似一片花海都在为他摇旗呐喊。
夕照之中,花香在烧。
金寒窗心中也浮上了美好的感情。
唐表脚步还带着点跛,跛得如同一只小舟,正一杆一杆的在花海中撑起,驶向在水一方的佳人。
近前了,唐表一手护上楚红玉的柔肩,就像暮风拥着晚霞。
楚红玉知道唐表要给她戴花。
戴花,那男人笨拙的就像小孩子一样。
楚红玉偎在唐表怀里,想笑又忍着笑。
花枝很短,插不上,别不上,唐表折腾了半天,只怕弄乱伊人的发。
“嗳。”楚红玉等了许久,只好轻唤一声。
唐表技穷道:“戴不上。”
楚红玉接过桃花,柔声道:“你摘了花,树会痛的。”
唐表道:“不折,它也会凋零。有花堪折直须折么,此时它离了树,却开在我们心中,不会谢了。”
金寒窗一直眺望着桃林内的动静,终忍不住打破两人的甜蜜,急道:“居老头呢?”
楚红玉也在唐表怀中挣开,问道:“对啊,居右禅呢?”
唐表吟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楚红玉截道:“居右禅不在?给你一点机会就卖酸。”
“草庐里只剩一个守门童子,居老侯爷不在庐中。我问童子老侯爷何往,童子就给我吟这首诗。”唐表笑道:“是侯爷的童子风雅,可不是我弄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