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黯月之翼 第一章 兄弟

白帝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暮色初起。

平日喧嚣繁忙的叶城城门紧闭,东西两市均已提前结束,连通往帝都的水底御道都被关闭了,大批的军队聚集在镇国公府,将慕容氏全族关押——这一切,都因为叶城的城主、镇国公慕容隽,此刻已经成为了头号被通缉的要犯。

“禀白帅,全城都搜遍了,还是没有镇国公的下落!”

眼看日头一分分偏西,有斥候上来禀告,令元帅的眸子又黑了一分,凛然可怖——慕容隽,你犯下了逆天大罪,害死了夜来,如今却做了缩头乌龟躲起来了么?

“喂,你想干什么?”琉璃看到他眼神阴沉下来,连忙上前了一步,“别乱杀人!”

“九公主,快和我们回去!”珠玛眼见天色一分分暗下来,心下焦急万分,生怕白墨宸在盛怒之下把方才的赌约当了真,真的要把九公主的命也给留在这里——听说昨夜帝都里发生了大事,作为外族的卡洛蒙世家如今躲都来不及,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知好歹。

“我不回去!”琉璃却站在那一群被锁起来的男女老幼旁边不肯离开,生怕自己一走,坐在马上的那个家伙就会把这些无辜的人杀了。

慕容到底去了哪里呢?她有些担忧地想着。

今天清晨,她带着慕容隽乘坐比翼鸟,从帝都那个魔窟的大火里飞出,落在叶城北门。那时候,她还想送他回府邸里去,可慕容隽却坚持就此告辞——

“你已经靠得太近了,”他说,“小心火会烧到你身上来。”

她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说自己会惹祸上身么?

“烧就烧,怕什么?”她嘀咕,“刀山火海都闯出来了。”

“不能再带累你了。”虽然刚经历过重大的打击,然而慕容隽的神智却还算清明,不曾乱了分寸,坚决不再让她同行,“慕容氏立刻要有灭顶之灾,你身为卡洛蒙家族的九公主,要和我保持距离,不可卷入。”

“灭顶之灾?”琉璃心里咯噔了一声,“怎么了?”

“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死了……还远没到结局呢。”他冷冷低笑,手指在抽搐着,上面那个细小的伤口里又有血沁出来,他顾不得冰族那边的事情,只想尽快打发了这个丫头:“快回家去,什么也不要管。接下来是我和白墨宸之间的事情——你今晚在帝都里对我的恩情一定我会记在心上,希望来日能报答。”

“我才不需要你报答什么……”琉璃嘀咕着,却只是看着他的手,有些发呆——这个伤口,真的很奇怪啊……有那么重的邪气,似乎不像是割伤那么简单呢!

琉璃皱了皱眉头,恨不得把他的手扯过来看个仔细。然而慕容隽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迅速地跳下了比翼鸟,匆匆离开了北门城楼。奇怪的是,她注意到他并没有直接奔回镇国公府的方向。

帝都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立刻回家,到底是准备去干嘛?

她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只能这样和他分道扬镳。

回到秋水苑,就看到父亲和族人早已连夜准备好了行装——广漠王也顾不得责问女儿昨天一夜去了哪儿,立刻喝令她上马车,和族人一起即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不得不随自己在世间的唯一监护人离开,然而一路上心里却忐忑不安,觉得可能有事情就要发生。

果然,刚走到叶城门口,就看到镇国公府被白帅带兵围了起来——更奇怪的是,到了这样的关头,慕容隽却居然不在府邸里!

珠玛催促着她赶紧离开,然而这样的事,她既然遇到了,又怎能袖手旁观?

“九公主……”珠玛还想劝这个不知好歹的公主。“随她吧。”忽然间,广漠王出声说了一句,也走下马车来和女儿并肩站着,“马车里不透气,我下来陪你站一会儿,一起等等镇国公。”

琉璃看了一眼这个“父亲”,忍不住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一看到王走下了车,全部卡洛蒙族里的勇士呼啦啦地都跳了下来,将两父女围在了中间。骁骑军看到那么多全副武装的西荒战士加入了这个局面,不由得一阵紧张,个个如临大敌,刀出鞘,箭上弦,一触即发。

骏音看到这样的局面,心里越发不安,虽不便公开和白帅对立,却私下叮嘱战士们克制情绪,不要一时失控起了冲突——帝都那边的局面还没彻底平静,这边如果又和广漠王的人起了冲突,白帅无疑要腹背受敌了!

一时间,双方刀兵交错,只要一个克制不住便要演化成激烈的战斗。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少女,眼神凌厉,然而彷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琉璃抬起头来,恨恨:“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呵。你倒是相信那家伙。”白墨宸冷笑了一声,握着马缰的手青筋凸起,“那好吧,”他用一种冷淡到残酷的声音道,“我们一起等。等到酉时,如果他还没有来的话,那么……慕容氏所有人都要被扔到火里活活烧死,一个不留!”

他看了一眼琉璃,淡淡:

“九公主,别忘了你和我打过赌。到时候你如果输了,就别怪我一并请君入瓮。”

白帅带兵包围镇国公府的消息不到半天便传遍了全城。然而,和这个消息相关的人却昏昏沉沉地醉在了温柔乡里,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步步逼近。

“怎么办啊……”国色楼里,老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白帅要族灭镇国公府了,可这慕容家的大公子居然在这里醉倒得不省人事了!

“算了,还是把他交给白帅吧?”老鸨只犹豫了片刻,便下了决心。

“可是……”天香扭着身子,坐在榻边看着大醉的人,有些犹豫:“逸公子好歹也是老恩客,这些年来洒了多少钱在这楼里?”她嘀咕着,有些于心不忍,“如今外头一个不好,妈妈就要把他给卖了,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没奈何,”老鸨叹了口气,“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是蝼蚁草芥一样的命,哪里敢和那些有钱有势的贵人作对?小妮子你可别犯糊涂——今日包庇了他,说不定被灭门的就是我们国色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