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该来的总会来，易归虽然不用微博，那转发抽奖的势头却是越演越烈，RG战队的经理试着买了水军也兜不住，最后只能发来消息请示幕后老板。

老板，程敛这件事要怎么公关？网上关注度这么高，我们战队还是发个公告比较好？

不到九点，麻烦的信息就打破了早餐的宁静。

程敛是RG主推的明星选手，技术当然也是一流，不过能占用宣传资源最主要还是因为脸长得不错，稍微包装一下就能吸粉。至于程敛本人的性格，易归的评价只有三个字——铁憨憨。

但凡情商大于二十都该知道管一管粉丝，现在闹成这样易老板也没兴趣收拾烂摊子，直接给予简单明了的指令——躺平任嘲。

老板你怎么回事？那是我们的摇钱树啊，广告代言都给他联系好了，这么大个战队不要恰饭的吗？

这四个字明显让对面的经理一瞬间怀疑起了人生，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特别会玩的老板，缓了口气就委婉地提醒：这会不会影响程敛的人气？

会。

老板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让经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好在易归也没想让广告费打水漂，马上又给了一个最根本的解决措施——所以下周的海选赛他一定要赢得非常漂亮。

老板对成绩提出了要求，经理自然是立刻配合地应答：我马上让队员合宿训练！

记住，能打赢比赛的选手就是最好的电竞选手。

易归从来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电竞这一行菜是原罪，只要比赛打得漂亮，就算选手是个死肥宅，粉丝眼里的八尺滤镜也能把人美化成一个充满活力的小胖子。不过，一想起他那已经被吃瓜群众和抽奖祈福占领的直播间，易老板还是冷漠地补了一句：再说他被哈了那么多次，就算做不了明星选手也可以转型做谐星了。

老板说的话永远字字珠玑，经理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只沉重地拍了拍身边选手的肩：“老板对你非常不满意，如果不想被发配去说相声就赶紧训练。”

对此，本来忐忑不安的程敛一脸雾水：现在战队的惩罚措施这么画风清奇的吗？

这方RG战队被耿直老板惊得一愣一愣的，正在审视直播间的易归却是神色严肃。秦阮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处理什么麻烦的工作事件，小动物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这种时候靠近男人似乎有很大概率被抓住打屁股，于是相当识相地拐到阳台，掏出手机给可怜的尤大少发去了亲切慰问：“尤文同志，你还活着吗？”

昨晚为了新活动加班到午夜两点的尤大少当然没什么早起的好心情，听见这罪魁祸首的声音就怒了：“你还有脸问，都是你搞的转发抽奖害得我周末还要加班！要是错过了神装掉落我就诅咒你！”

来自好友的质问终于让小少爷有了一丝愧疚之心，这就提出补偿措施：“我给你请代练？”

“不要，不是自己刷到的装备没有灵魂！”——尤大少对游戏的诡异执着绝对是被自己叔叔传染了。

当然，秦阮对此只有一个评价：“你就是浑身上下都挂满灵魂才会被禁网。”

禁网永远是尤大少的死穴，一被捅就没了气势，“在我忍不住提刀去砍你之前说出你的来意。”

事实证明发小果然了解彼此本性，小少爷绝对不是没事会和朋友联络感情的人，闻言就轻笑着道出了自己真正目的：“你的小助理借我一下，奖品太多我懒得自己发快递。”

搞个大新闻让他们集体加班不说，还要征用他的助理，这果然是恶魔吧！

深感交友不慎的尤大少追悔莫及，“靠！我当年就不该吃你给的那口饭！”

说到秦阮这样的自闭少年怎么会和尤文交上朋友，那还要追溯到两人小学时期。那时候盛名还只是刚起步的小公司，尤老爷子苦自己也不苦孩子，倾尽全力还是把儿子送到了最好的私立小学，而秦阮在接受家族精英教育之余也每天按时在学校打卡，堪称缘分的是，这两人偏偏就做了六年同桌。

当然，秦少爷有多精英当年还是个小鬼头的尤大少是完全没印象了，只记得这个同桌每天都有仆人送来午饭，菜色囊括中西格外诱人。这让每天忍受食堂伙食的尤大少艳羡不已。或许是他的视线太明显，那时候还没有长歪的秦阮也是真正的小天使，某一天就把饭分了一半给这个同桌，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你也要吃吗？”

那一口记忆里的饭是真香，以至于现在天使堕落成了恶魔，尤大少依然维持着二人时刻在绝交边缘试探的友谊，时不时就要为小时候的没骨气哀叹一番。

这也是秦阮小时候少有的快乐回忆了，听着尤大少抱怨也是有些怀念地笑了笑，“年轻人，这就是命运啊。”

或许是当年小天使的印象太过深刻，尤文回忆着就没忍住问了一个二人心照不宣从来不聊的话题：“说到小时候，我记得你出国之前还挺正常的，老师叫你上台发言也一点不怕，怎么回国后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果然是个雷区，秦阮呼吸随之一滞，然而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轻快语调，“嗯……大概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皇帝身份所以不想努力了？”

这不着调的语气倒是让有些懊恼触及敏感话题的尤文松了口气，只没好气地回：“你走开！”

上午的光线最好，秦阮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好的阳光了，伏在栏杆上俯视下方的车水马龙，下意识就叹道：“你叔叔家的阳台真宽敞，我从来没这么自在地看过风景。”

“他那个地段刚好正对着盛名大楼，我爸说他是离不开盛名，我倒觉得只是为了方便监督我加班。”

尤大少对加班的怨念挥之不去，不过，说着说着他也想起了秦阮家好像没有阳台，所有落地窗都被铁栏给封住了，远远望着格外阴沉。他现在都忘不掉小时候被这奇怪搭配留下的心理阴影，不由就抱怨道：“说起来，你家怎么一直装着防盗网啊？好好一栋别墅搞得不伦不类的，如果我是设计师一定气死了。”

这些话题以前秦阮是不许别人碰的，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天被养得太好了，他回忆起小时候从铁栏洒落在眼前的破碎晨光，看着如今灿烂的阳光落在自己手心，手指无意识地将那光芒握紧，低声提出了一个问题：“尤文，你相信抑郁症会遗传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现在网上十个人有九个说自己抑郁，其实就是有点小郁闷而已，当不得真的。”

尤文的语气有点慌乱，大概是不习惯这样的话题，秦阮却是打量着自己被光镀上金辉的手指，稍微道出了一点秦家的秘密：“我爸好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直到现在都认为我妈会自杀完全是因为脑子有病想太多。为了不让我遗传她的神经质，从小就想着怎么把我打磨成一个铁血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