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米登瓦尔:探路

那日,天气晴朗,风儿不错,我们及时到了米登瓦尔。船长满心欢喜。之前虽然遭遇了麻烦,可给他的钱也不赖,不过,这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当然,我们这些乘客也不咋样。独眼怕海,老是晕船,还死鸭子嘴硬,坚持认为其他人跟他一样晕船怕海。他和地精老是针锋相对。尽管副团长威胁说要把他们扔出去喂鲨鱼。因为副团长本身脾气也不好,两人对他倒也敬畏三分。

我们按照团长的遗愿,选副团长做了指挥官,蜜糖则为副手,这个职位本来应该落在老艾的手里……我们并没有管副团长叫团长。现在人员损失严重。那样叫似乎挺傻的。这点人拉出去怕是当一群街头的匪帮也够呛。

我们是卡塔瓦自由佣兵团的最后一支,有着四个世纪的兄弟情谊和传统,现在却沦落到这般田地,现在竟然溃不成军。这说不过去啊。我们的先辈曾成就斐然,我们应该继承他们的遗志。现在,那笔宝贵的财富居然被我们丢了,幸好编年史完好地留在了船上。我想是沉默带上来的。我奉为至宝的东西在沉默的眼里也相当重要。我们进入米登瓦尔港的前一晚,我还读了给佣兵团的弟兄读过《沃格之书》的片段,这本书记录了佣兵团在诺塞尔为烈焰大帝卖命的一段历史,当时佣兵团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一百〇四号人,后来又重整旗鼓。但现在他们还没准备好。痛苦仍然刻骨铭心。我读到一半的时候就放弃了。

新伤犹在。米登瓦尔是个全新的地方,算得上一座真正的城市,而不是像杜松城一样,只是一个毫无乐趣可言的地方。我们只留了小部分人在船上照看我们从杜松城里带出来的值钱东西。人们怯生生地看着我们。我们也不敢胡来,因为要是当地的太子不欢迎我们的到来,我们的实力也不足以对抗他们。三个法师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团长和蜜糖希望我们带回点东西,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资金继续上路,到时候我们会登上另一艘船,但更希望回到苦痛海的南岸,那里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尽管走这条线路最终也会经过陆地,那里也有部分地方属于夫人的领地。我想我们应该聪明点,沿海岸线走才好,好迷惑对手,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行踪,到时候再到哪里找个人带路,在夫人的大军逼近之前,我们都会沿着海岸线走。夫人的部队总有一天会杀过来。

夫人。我的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想来她的大军已经效忠于帝王。上岸后,我们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典当商和顶梁柱的下落。典当商只比我们早到两天,他在途中遇到了惊涛骇浪和大风。副团长立马拿顶梁柱开刀:“你他妈的去哪儿了,小子?”顶梁柱这家伙显然没有及时完成任务。他向来懒散惯了。“你们不是要等到……”

“没办法,先生。我们目睹了一起谋杀案。在结案之前不能离开。”

“谋杀案?”

“是啊。渡鸦死了。老典说你知道。我们要耍点手段,好让阉牛背锅。我们只有留在那里,才能把那家伙送上绞刑架。”

“他现在在哪儿?”我问。

“大牢里。”

副团长对他一通大骂,表情格外夸张,引得路人紧张地看着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用神秘的语言互相咒骂。

这时我建议道:“咱们就别在大街上吵了。低调一点。尽管没引人注意,但现在麻烦也够多的了。团长,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跟顶梁柱聊聊。也许这些家伙可以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老顶,跟我来。你们也来吧。”我指着沉默、地精和独眼说。

“我们去哪儿?”顶梁柱问。

“地方你选。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就可以了。咱们好好谈谈。”

“好吧。”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在前面,像是急着跟副团长撇开距离。“这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团长真的死了吗?”

“千真万确。”

他一个劲儿地摇头,团长的死让他心生敬畏。良久他才开口道:“你到底想了解什么情况,碎嘴?”

“把你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特别是关于渡鸦的事儿。还有那个叫亚萨的小子和客栈老板。”

“你说谢德?我那天还看到他了。我当时隐隐觉着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真是。那家伙穿的衣服跟以前不一样。没错。老典告诉我他逃走了。还有那个叫亚萨的家伙。我应该知道在哪儿找他。不过,至于那个谢德……如果你真的想找他,那得去我觉得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找找。”

“他瞧见你了吗?”

听到这话,顶梁柱脸上带着一丝吃惊的表情,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这家伙有时候脑子不好使。“我想应该没见过吧。”

我们走进一家外邦水手常去的酒馆。客人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仍然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他们说着十几种不同的语言。我们坐在一张桌旁,说着珍宝诸城的语言,顶梁柱说的不是很好,但能听明白。我怀疑这里还有人能听懂我们说话。

“渡鸦,”我说,“这是我想了解的。顶梁柱。”

他跟我说的事跟亚萨讲的大同小异,要是一个人亲眼所见,细节不会讲得这么绘声绘色。

“你仍然觉得他没讲真话?”独眼问。

“是的。算是直觉吧,但理性告诉我他讲了真话,也许等我们去亲自看看那地方就明白了,到时候也许我就会改变主意了。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在城里?”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得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现在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地精建议道,“我们无处下手。”

“顶梁柱,宝贝儿呢?渡鸦的船呢?”

“啥?”

“我是说假如渡鸦死了,宝贝儿怎么样了?他的船去哪儿了?”

“我对宝贝儿的情况一无所知。船仍然系在码头上。”

我们坐在桌对面,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我说:“如果我们想坐船走就必须找到那艘船。还有那些我跟你提到过的文件,亚萨不知道在哪儿。我希望找到那些东西。如果我们想逃脱夫人的追杀,就只能指望那些文件了。”

“如果夫人还没死的话,”独眼说,“帝王复活后她的机会怕也是不多了。”

“别抱这样的希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总觉得夫人赢了。大概是因为我心底是这么想的吧,这点我很确定。“顶梁柱,我们今晚就去看看那艘船。宝贝儿怎么样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

“你的任务是来这儿找她。”

“是啊。但她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失踪的,碎嘴。”独眼说,沉默激动地打出一连串的手语,“怎么失踪已经不重要了。什么时候失踪的才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