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胡说八道!我早知道你在盘算些什么,我还以为我亲爱的弟弟终于学会照顾自己了。不过看起来,你还需要再多学点儿!”

费德里克·奥迪托雷比埃齐奥年长几岁,也是奥迪托雷家的长子。他是个大块头,有一副好胃口——无论是对美酒,对爱情,还是对战斗。话音未落,他便加入了战局。他让两个敌人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又一脚踢中了第三个对手,同时大步穿过人群,站到他的兄弟身旁,似乎对周围的混乱毫不在意。受此鼓舞,他们的同伴也比之前更加奋勇。另一方面,帕齐家的士气却开始溃散。几个船厂工人聚集在安全距离内观战,由于光线昏暗,帕齐家的人把他们当成了奥迪托雷家的援军。费德里克怒吼着挥出拳头,埃齐奥也不甘落后,令他们的对手迅速陷入恐慌之中。

维耶里·德·帕齐的怒吼盖过了周围的喧嚣。“后退!”他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喊,嗓音因疲惫和愤怒而沙哑。他盯住埃齐奥的双眼,吼出几句难以分辨的威胁,接着退入夜色,穿过维奇奥桥,那些仍能步行的手下跟在他身后,埃齐奥的同伴则趁胜追击。

埃齐奥正想追上去,哥哥的大手却按住了他。“稍等一下。”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把他们打跑了!”

“别急。”费德里克皱起眉头,伸手轻轻碰了碰埃齐奥额头的伤口。

“只是擦伤而已。”

“这可不是擦伤,”哥哥斩钉截铁地摆出严肃的神情,“我们最好去给你找个医生。”

埃齐奥吐了口唾沫。“我可没时间去看医生。而且……”他不无悔恨地顿了顿,“我也没钱。”

“哈!你是把钱都浪费在女人和酒上了吧。”费德里克咧嘴一笑,温柔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我可不会用‘浪费’这个词儿。而且你看,是你给我树立的榜样。”埃齐奥咧嘴一笑,但又犹豫起来。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不过去检查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我想你应该也没法借我几个弗罗林[1]吧?”

费德里克拍拍钱包。听不见钱币碰撞的叮当响声。“事实上,眼下我自己也有点资金短缺。”他说。

埃齐奥对哥哥尴尬地笑了笑。“你的钱又浪费在哪儿了?是弥撒和赎罪券吧?”

费德里克大笑起来。“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扫视周围。到了最后,他们的人只有三四个人伤重倒地,这会儿他们也都坐了起来,一边呻吟一边露出笑容。先前的搏斗非常激烈,但没有人真正折断骨头。在另一方面,帕齐的追随者足有五六个倒地不起,而且至少有一两个衣着相当豪华。

“让我们看看那些倒下的敌人有没有可供分享的财富,”费德里克提议道,“毕竟,我们比他们更需要这些财产,而且我敢打赌,你完全能在不吵醒他们的情况下帮他们减轻负担!”

“我们试试看吧。”埃齐奥说着便动了手。没过几分钟,他就找到了足够装满两人钱包的金币。埃齐奥得意地转过头,看着哥哥,又晃了晃手里的金币作为强调。

“够了!”费德里克喊道,“最好给他们留点儿回家的路费。毕竟,我们不是窃贼——只是拿点儿战利品而已。而且你的伤让我很不放心。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去看医生。”

埃齐奥点点头,又转身去再次审视奥迪托雷家的这次胜利。费德里克失去了耐心,一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走吧。”说完,他就转身大步离开,疲惫不堪的埃齐奥吃力地跟在后面,不过每当他落后太远,或者在哪条巷子里转错了弯,费德里克就会停下脚步,或者匆匆回来纠正他的方向。“抱歉,埃齐奥,我只是想尽快带你去看医生。”

这段路并不太长,却耗尽了埃齐奥的体力。最后他们来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这里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仪器以及玻璃和黄铜制的药瓶,或是摆放在深色的橡木桌上,或是自天花板垂下,除此之外还有大捆晒干的药草。这里是他们的家族医师做手术的地方。这时,埃齐奥光是站着都很勉强了。

半夜被人叫醒的切雷萨医生并不怎么愉快,但等他拿过蜡烛,近距离察看埃齐奥的伤口以后,他的不快就转变成了关切。“唔,”他严肃地说,“你这次可把自己伤得不轻,年轻人。你们就没有比互殴更好的事可做吗?”

“这事关荣誉,我的好医生。”费德里克插嘴道。

“我明白了。”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埃齐奥忍着头晕说。

费德里克一如既往地用幽默来掩饰自己的关心。“尽量给他缝得好点儿,朋友。这张英俊的脸蛋是他仅有的财产了。”

“嘿,去你的!”埃齐奥对哥哥伸出了中指。

医生没理睬他们俩,他洗过手,轻轻碰了碰伤口,随后拿过一个瓶子,将少许清澈的液体倒在一块亚麻布上。他用那块布擦拭伤口,埃齐奥痛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也痛得拧成一团。等擦拭干净以后,医生取出一根针,穿上细细的肠线。

“留神,”他说,“这会有点疼。”

等到伤口缝合,又绑好绷带以后,埃齐奥看起来就像个包着头巾的土耳其人,这时医生鼓励地笑了笑。“收费暂时是三个弗罗林。几天之内,我就会去你们家,帮你拆线。到时候要再收三个弗罗林。你会出现剧烈的头痛,不过很快就会过去。尽量休息——像平时那样就好!别担心:这伤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而且好处是留不下什么伤疤,所以你将来不会让女士们太失望的!”

等他们回到街上,费德里克立刻勾住了弟弟的肩膀。他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埃齐奥。“别担心,”他注意到埃齐奥的表情,于是说道,“这是父亲最好的格拉巴酒。这酒最适合受了伤的人喝。”

他们都喝了几口,感受着火辣辣的酒液带来的温暖。“今晚过得不错。”费德里克说。

“的确。我只希望能和那时候——”埃齐奥看到哥哥脸上大大的笑容,连忙打断了自己的话,“噢,等等!”他大笑着纠正自己,“就和那时候一样有趣!”

“尽管如此,我想我们回家前去吃喝一顿应该没什么不好的,”费德里克说,“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不过附近有家酒馆直到早餐时间才会关门,而且……”

“而且你跟酒馆老板是好兄弟?”

“你怎么猜到的?”

埃齐奥喝着布鲁内洛酒吃着牛排配蔬菜豆汤,大约一个钟头以后,酒足饭饱的他觉得自己像是根本没受过伤一样。他年轻又健康,此时觉得失去的精力都回来了。当然了,打赢帕齐家那些暴徒的喜悦对他的恢复也作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