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牧羊人的王冠

窗外是罗伯·无名氏的面孔,他说:“那些浑蛋闯进来了,女主人。开战了!”

“快点喊‘天啊’,召唤噼啪菲戈人出动!”蒂凡尼话音未落,一小伙菲戈人就从她床下爬了出来,原来他们一直藏在那里守护她。看样子其中一个还藏在了她的靴子里……他这会儿正挥起拳头猛打她的鞋带,同时还大喝一声:“吃我一拳,你这脏兮兮、软乎乎的小鬼!”

靴子,蒂凡尼忽然想,要是我把威得韦克斯奶奶的靴子带来,穿着它去战斗就好了。它们会给我力量。但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这是我的土地、我的地盘、我的脚、我的靴子、我的战斗……

尽管如此,当她手忙脚乱地穿袍子时,还是暗暗责备自己,本该穿着日常的衣服睡觉才对:你现在这副模样算哪门子领袖?

她踉踉跄跄地把靴子往脚上套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好的那条黑色长袍裙的口袋深处有一个重物……她伸手一掏,是牧羊人的王冠。她本以为自己是把它放在架子上的,难道这天夜里她早就把它放在这儿了?都是为了这一刻作准备?

她问月亮:“究竟什么是牧羊人的王冠?牧羊人的王冠听命于谁?”

一个答案落入她的头脑:“蒂凡尼·阿奇,波涛下的大地。”

她拿起一根皮绳,快速地把燧石缠了几圈,戴在脖子上。她要把它的力量带在心中去迎战,她想,这是阿奇家族世代相传的力量,是阿奇奶奶的力量,是从古至今无数牧羊人的力量。

接着,她跑下黑暗的楼梯,走出大门,在身后上了锁。她看见那谁蹲坐在她的扫帚前头,发出低柔的呼噜声,看上去很是得意。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时,夜影跌跌撞撞地走出谷仓,小疯子亚瑟跟在她身边。

她快速飞过银色的月夜,精灵夜影紧紧抓住她的腰,菲戈人则抓住扫帚枝,猫头鹰跟在她身后,构成了一支由身披羽毛的盟友组成的空军……

在兰克里,奥格奶奶正在酣睡,阵阵呼噜声简直可以把木头锯断。突然,伴随着一声可以与小型爆炸媲美的“哼”,奥格奶奶的猫古烈波醒过来,嗅了嗅四周的空气。

奥格奶奶入睡时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她想:毕竟谁也不能确定精灵什么时候会来。

她大喊一声:“古烈波,快去城堡鸣钟示警。”

那只猫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见一道模糊的猫影向城堡飞速奔去,古烈波独一无二的气味在它身后弥漫不散。守卫见它飞奔而来,连忙跟着它跑进钟楼。

城堡的大钟敲响了,城堡里透出点点光亮,每一扇窗口都亮起了烛光,接着整座兰克里城都点起了灯火。钟声响了!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

国王的卧室里,玛格丽特王后推了推丈夫,他正在揉眼睛。她说:“维伦斯,帮我把盔甲系上好吗,亲爱的?”

国王叹了口气:“我说,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这场战斗会很危险的。”

玛格丽特露出了微笑,这个笑容正适合这位深爱着她,偶尔却又让她有些厌烦的丈夫。这样的争论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唉,总得有人留下看家。”她说,“这就好比下国际象棋,你知道的,由王后拯救国王。”

“好吧,亲爱的。”国王说着,打开了装有英西女王盔甲的柜子。英西是兰克里从古至今最为英勇善战的一位女王——至少传说里是这么说的,因为她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不过兰克里人民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不再把她写进历史,人们为她创作了画像,又制作了一套盔甲。玛格丽特上次与精灵对战就穿着这套盔甲,这次自然也应该穿上它。

柜门打开的一刹那,玛格丽特隐约听见了一声迎战的呼喊声。英西女王的盔甲是有生命的,即使在黑暗中它也总是闪闪发亮。维伦斯帮她系上锁子甲——她暗地里觉得这套铠甲也是一位女士【76】——又把脚伸进带尖刺的厚重铁靴,再戴上有翼状装饰的头盔。她最后披挂上身的是一条皮质斜挎肩带。

维伦斯很想给她一个拥抱,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盔甲上的尖刺实在太多了。但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再次主动请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出一份力。

“玛格丽特,亲爱的。”他低声说,“要是国王不会打仗,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国王,维伦斯。”他妻子坚定地说,“但这是女巫的工作。再说,附近的居民和我们的孩子都必须有人照顾。”王后——也就是玛格丽特——被沉重的盔甲压得踉跄了一下,于是她低声说出一句魔咒,“英西女王,女王中的女王,请把你的盔甲变轻。”她立刻感到自己有了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壮。

她一手拿起弩,另一只手拿着扫帚,几乎是飞下楼梯走进大厅的。其他的女巫大部分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个个惊异地望着她。有的女巫只穿着睡衣,她们心中抱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望着女王,那些猜测仿佛都悬在房梁下面的半空中。

玛格丽特用英西女王的声音大喊:“起床了,姑娘们,出击!战争开始了,女士们,穿上你们最结实的内裤,把棍棒都拿上!”她惊讶地看着唯一一个在三分钟之内就把衣物穿得整整齐齐的女巫,“你也不例外,伊尔维吉太太。”

大厅后面忽然一阵骚乱,只听“咣啷”一声,几名女巫跌跌撞撞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回事?”玛格丽特仍然用英西女王的声音大声说。

“是百变莎莉,她把两条腿伸进一个裤腿了!”普劳斯特太太说。百变莎莉身边围满了女巫——她此刻的外貌是个矮胖的小个子,活像一团压在天际的雷暴——大家很快就把她拽了起来。

伊尔维吉太太扬扬自得地说:“我一直在观察星象盘,兆头不错。”

“哼,兆头这玩意儿根本一文不值。”普劳斯特太太说,“我能列出一大堆来。少来这一套,大家可都是女巫。”

英西女王的魂魄逐渐充满玛格丽特的内心,她说:“我们起飞吧。”

在赛德威先生的旧谷仓里,梅菲斯特把一只蹄子轻轻放在熟睡的乔弗里身上。他从稻草堆上一跃而起,发现跟他一起在谷仓里打地铺、准备迎战的老男孩们已经起床了。他们四处走动,身上的关节嘎吱作响,有的则在木桶里解手。

乔弗里望着这些老人。他们几乎整晚都在饮酒狂欢,讲述自己年轻时的经历,那时他们都还是身体健康的帅小伙,而且不必隔三岔五就跑去小便。

他们想出种种借口让妻子准了假,妻子们都以为丈夫只是聚在谷仓里喝几杯叙叙旧。她们按照妻子们的一贯做法,给自己的男人裹上大围巾,戴上用细绳拴在一起的手套,还有带毛球装饰的毛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