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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新闻里充斥着昨晚的案件,不过不是因为狼人闯入北面的圣罗莎杀死了四个残忍的凶手,而是因为幸存的受害者早就是个名人。
作为死里逃生的受害者,少年的身份原本未曾公开,但早上五点,媒体接到了他从病床上打来的电话。几位记者听到了他描述的故事。
他叫斯图尔特・麦金太尔,今年16岁,刚刚高中毕业。六个月前,他上了国际新闻头条,因为他坚持要带男性舞伴参加圣罗莎市天主教圣礼学院的毕业舞会。校方拒绝了他的要求,同时取消了他的学生代表资格,因此斯图尔特无法在毕业之夜发表他的重要演讲。他愤愤不平地找到了媒体,只要对这事儿有兴趣,无论是电话采访还是邮件采访,他来者不拒。
斯图尔特名声大噪,不光是因为同性恋活动家的身份。他对名望的渴求由来已久,毕业舞会事件之前,他已经是高中里小有名气的演员,他说服校方排演了全套的《大鼻子情圣》,只为了出演剧中的主角。最后,他成功了,他的角色广受好评。
在新闻里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鲁本就认出了斯图尔特。男孩长着一张国字脸,宽阔的鼻梁和脸颊上有几点雀斑,乱蓬蓬的金发如光环一般。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惯常的微笑里带着淘气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捉弄的坏笑。他的长相颇为讨喜,有时候甚至算得上可爱。他是镜头的宠儿。
斯图尔特在当地声名鹊起的时候,鲁本刚刚进入《旧金山观察家报》。他见过这个男孩的新闻,但没太留意。那孩子以为自己能说服一所天主教高中允许他带男伴参加毕业舞会,这样的勇敢和鲁莽让鲁本不禁莞尔。
斯图尔特想带进舞会的“男友”名叫安东尼奥・洛佩斯,也就是昨晚被杀害的那个不幸男孩。顺便说一句,那几个凶手此前就已放出风声,要把这对男孩大卸八块。
到了中午,昨晚的案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光是因为“无敌狼人”介入凶案,救了斯图尔特的命,还因为有传言称,这次针对同性恋的暴行,幕后黑手是斯图尔特的继父,一位名叫赫尔曼・布克勒的高尔夫球教练。凶手中有两个是死者安东尼奥的内兄,他们的家人透露,布克勒策划了这次袭击,目的是摆脱他的继子。斯图尔特也向警方指证继父,并表示他听到行凶者本人亲口说过。
爆点不止这些。斯图尔特的母亲巴菲・朗斯特里特是一位身材妖娆的金发女郎,她曾是一名童星,出演过一部短命的情景喜剧。他的生父则是一位电脑天才,曾在互联网泡沫破灭之前横扫硅谷。后来,这位父亲踏上圆梦之旅前往亚马逊,结果却在萨尔瓦多因感染一命呜呼,丢下了母子俩和一笔足够他们舒舒服服过日子的遗产。继父的阴谋很可能是为了钱,同时他也很讨厌斯图尔特,不过现在他矢口否认,并威胁要起诉继子。
目前斯图尔特是旧金山大学的学生,孤身居住在嬉皮区的自有公寓里,离学校三个街区。遇袭之前,他刚刚和男友安东尼奥一同回到圣罗莎。他曾多次告诉媒体,他毕生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律师,为人权而战。他经常客串电台的热线节目嘉宾。自苏珊・拉森在《旧金山观察家报》接受鲁本采访之后,他是第一个愿意与媒体正面接触的狼人案幸存者。
门多西诺警长办公室的两位警察前来拜访时,鲁本正在快速浏览事件进展。
我们希望再跟您谈谈狼人,玛钦特遇害那夜的事儿,您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新的东西?对了,您听说狼人出现在圣罗莎了吗?
会面的时间很短,因为鲁本确实想不起来什么“新的东西”。两位警官的愤恨溢于言表,公众只会盲目跟风狂欢,完全不去深思狼人到底有多可怕。恐怕非得等到那家伙咬死了某个无辜的人,大众的狂热才会平息。
他们离开以后五分钟,鲁本的手机接到了斯图尔特的电话。
“你知道我是谁,”电话里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啊,听着,我刚跟你的编辑比莉・卡莱通了电话,我也读过你给那个女人做的采访,就是第一个亲眼看见狼人的那个人。我想跟你聊聊,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有哪怕一丁点儿兴趣,请到圣罗莎来。现在他们不肯放我出去。啊,还有,你不感兴趣也没关系,不过尽快告诉我好吗?我还得找别人去呢。所以你想想吧,来不来?要不我就给你的编辑打电话,她说希望很小——”
“别说了。告诉我你的具体地址,我马上就来。”
“噢,上帝啊,我还以为是电话答录机。是你吗?真酷。我在圣罗莎的圣马可医院。还有,你得快点儿,他们说要关我禁闭。”
鲁本赶到医院时,斯图尔特开始发烧,医院不允许探视。鲁本决定留下来等,不管要等几个小时还是几天。直到两点左右,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男孩,那时他已经给格蕾丝发了两次短信,催她联系圣罗莎的医生,“分享”她曾用在鲁本身上的治疗方案,以防万一那个男孩被抓伤或咬伤。谁知道呢?
对于这样的主动,格蕾丝很不情愿。她回短信说:“没有任何信息表明那个孩子被咬了。”
但鲁本知道,他的确被咬了。
鲁本走进病房时,斯图尔特正靠着一堆枕头,输液架上挂着两袋不同的静脉注射液。他的左手、左臂和脸上都缠着绷带,病号服下面或许还有更多绷带,但他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康复。看到鲁本,他放下手里的巧克力奶昔杯子,咧嘴笑了。雀斑围绕下溢满笑意的大眼睛让鲁本想起哈克・费恩和汤姆・索亚【6】 。
“我被咬了!”斯图尔特大声宣布。他举起裹着绷带的左手,上面还挂着输液管。
“我要变成狼人了。”他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药物副作用。鲁本暗自想道。
斯图尔特的母亲巴菲・朗斯特里特一头金发,美得惊人,圆鼓鼓的脸颊上有几点雀斑,和她儿子一模一样,整过形的鼻子微微上翘。她坐在角落里双臂抱胸,望向儿子的眼神宠溺而担心。
“说真的,我告诉你,”斯图尔特宣告,“毫无疑问,神智正常的人都知道那家伙穿着戏服,不过我得说,他的行头可真够棒的。我是说,他的戏服太逼真了。还有,那家伙一定嗑了天使粉,不然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我是说,他冲进去的地方天使都未必敢去。你不会相信他到底有多猛。
“要我说,他完全可能是某种未知的动物种类。不过我跟你讲讲我的理论吧,不开玩笑。”
“你的理论是什么?”鲁本问道。说实话,这样的采访根本不需要记者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