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骑兵”
后来,他们告诉了他发生的事,而尼克记得的只有尖叫。
根据蕾娜所说,他周围的空气降至冰点,地面变黑。在可怕的哭泣中,他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释放了大量的痛苦和愤怒。蕾娜和教练体验了他的塔塔勒斯之旅,他被巨人捉住后浪费在铜罐子里的时间。他们感受到了尼克在阿尔戈二号上时的痛苦,还有他在萨隆那的废墟中与丘比特的相遇。
他们“听见”尼克对布赖斯·劳伦斯发出清晰而洪亮的无声挑战:你想要秘密吗?就在这里。
骷髅们瓦解成了灰烬,纪念碑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冻霜。布赖斯·劳伦斯步履蹒跚,紧紧抓住自己的头,两个鼻孔都流出了血。
尼克坚定前行,抓起布赖斯的举证期牌子从他的脖子上扯下。
“你不配戴着它。”尼克咆哮着。
布赖斯脚下的地面裂开了,腰部以下全都陷了下去。“停!”布赖斯狂抓着泥土和塑料花,但他的身体依然在下沉。
“你对军团发过誓。”尼克的呼吸在寒冷中蒸发,“你打破了规则,造就了痛苦,还杀死了自己的百夫长。”
“我……我没有!我……”
“你应该为自己的罪而死,”尼克继续说,“这是对你的惩罚,你不应该被流放的。你更应该躲远点,你的父亲奥迦斯可能不会赞同打破誓言。但我的父亲哈迪斯是真的不会赞同那些逃避惩罚的人。”
“求求你!”
这几个字对尼克已经毫无意义了,地狱是没有怜悯的,只有判决。
“你已经死了,”尼克说,“你是个没舌头、没记忆的幽灵,说不出任何秘密了。”
“不!”布赖斯的身体变成了黑色,还冒着烟,而且已经陷至胸部了,“不,我是布赖斯·劳伦斯!我还活着!”
“你是谁?”尼克问。
接下来布赖斯的嘴里只传出喋喋不休的低语,他的脸变得模糊。现在说他是谁都可以——他只不过是成百上千无名幽灵中的一个。
“走吧。”尼克说。
幽灵消失了,大地的裂缝也闭合了。
尼克回头确认朋友们是否安全,蕾娜和教练的眼里满是惊恐。蕾娜的脸在流血,阿金和阿银在绕着圈,仿佛它们的机械大脑短路了。
尼克倒下了。
他的梦境毫无感觉,也算是种解放。
一群乌鸦盘旋在黑暗的空中,然后乌鸦就变成了一群马飞驰而过。
他看见了姐姐比安卡和阿耳忒弥斯的狩猎者们坐在混血营的餐厅里,她和新朋友们说说笑笑。然后比安卡就变成了黑兹尔,在尼克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说:“我希望你是个例外。”
他又看见了鹰身女妖艾拉蓬乱的红头发上插着红羽毛,眼睛好像黑咖啡的颜色。她靠在大房子客厅里的沙发上,旁边是魔力豹头西摩,艾拉来回摇晃,给豹子喂着奇多。
“乳酪对鹰身女妖来说很不好啊。”她嘟哝着,然后她缩起自己的脸,低吟着一句她背下来的预言,“太阳落下,是最后的诗篇。”她又喂了西摩一块奇多,“但乳酪对豹子头非常好。”
西摩吼叫着表示同意。
接着艾拉变成了黑头发、身怀六甲的风之仙子,在营地的上下铺上痛得直打滚。克拉丽丝坐在她旁边,用凉毛巾擦拭着仙子的额头。“美丽,你会没事的。”虽然克拉丽丝的声音里也充满着担忧。
“不,一切不会好的!”美丽恸哭着,“盖娅正在崛起。”
场景发生了变化,尼克与哈迪斯站在波克雷山上,那是哈迪斯带他去朱庇特营的第一天。“去吧,向他们介绍你自己是普路托的孩子。这次联络非常重要。”哈迪斯对他说。
“为什么?”尼克问。
哈迪斯消失了,尼克发现自己回到了塔塔勒斯,站在悲惨女神埃克里斯面前。她的面颊上有一道道血痕,眼泪不断流出,滴在了她膝盖上的海格力斯护盾上:“哈迪斯的孩子,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你已经很完美了!太多的悲伤与痛苦!”
尼克叹了口气……然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发现自己正平躺着注视树枝间洒下的阳光。
“感谢诸神。”蕾娜俯身看着他,她冰凉的手放在尼克的头上。她脸上渗血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在她旁边,海治教练皱着眉头。不幸的是,尼克的眼睛直接能看到教练的鼻孔里面。
“很好,”教练说,“再多几个步骤就可以了。”他举起一大块正方形绷带,上面涂有棕色的黏性物质,敷在了尼克的鼻子上。
“这是什么?啊!”
这东西闻起来像盆栽里面的土、香柏削片、葡萄汁的混合,总之就是肥料的味道。尼克已经没有力气把它拿掉了。
他的感觉又恢复了,意识到自己睡在帐篷外面的睡袋里,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上千条涂有棕色黏液的绷带遍布全身。他的胳膊、腿和胸部都由于干燥的泥而发痒。
“你……你要把我当植物种吗?”他喃喃自语。
“这是种带有自然魔法的运动医学,”教练说,“是我的一种爱好。”
尼克试图去凝视蕾娜的脸:“你也认为这个可信?”
她看起来刚刚从疲惫中缓过神来,但她的笑容依然僵硬:“海治教练带你脱离了危险。独角兽水、神酒和神食……我们不能再使用它们了。你衰退得这么严重。”
“衰退?”
“孩子,现在别担心这个。”海治教练把吸管放在尼克的嘴边,“喝点运动饮料吧。”
“我……我不喝……”
“你要喝点运动饮料补充一下。”教练依然坚持。
尼克喝了一些,他很惊讶为什么自己这么口渴。“我这是怎么了?布赖斯……还有那些骷髅……”
蕾娜和教练不自在地看看对方。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蕾娜说,“但首先你要吃点东西,在听坏消息之前一定要恢复体力。”
“三天?”
蕾娜说了十多次尼克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没法挪动你,”蕾娜说,“其实……应该说你根本无法被挪动。因为那时的你就像个虚幻的影子。如果不是海治教练——”
“不要紧,”教练信誓旦旦,“有一次在决赛中,我甚至不得不用树枝和捆扎带来固定四分卫球手的腿。”
尽管他的口气很轻描淡写,半羊人的眼睛下面却有很深的眼袋。他的面颊凹了下去,看起来和尼克同样糟糕。
尼克不敢相信他一直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他讲述了自己奇怪的梦——鹰身女妖艾拉的呢喃抱怨,对风之仙子美丽的一瞥(这令教练很担心)——尼克觉得那些幻象只持续了几秒钟。但蕾娜说现在是七月三十日下午,他蒙眬昏迷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