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念珠(上)

镇邪司,天楼。

坐在椅子上的李棠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全靠吴承恩站在身后扳住她的肩膀才不至于倒下,麦芒伍为她搭着脉,一开始只是闭目沉思,突然眉头皱了一下。

吴承恩大惊,劈手就握住麦芒伍的手腕问:“皱眉头是什么意思,伤得很重吗?”扶着李棠的手刚一松开,李棠便软软地向前倒去,几乎要摔在地上。

“李棠!李棠!你醒醒啊!”吴承恩扑过去抱住她,拼命呼喊。

“我还没说话,你急什么……”麦芒伍倒是从容:“我皱眉头,是因为觉得奇怪。这尸毒来势凶猛,量却极微,显然是那白骨妖物故意手下留情。看来那妖物未必是真心要害李棠,不过是想把你们支开罢了。”

吴承恩半信不信地去看李棠,只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除了脸色仍然不好,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样子。

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同麦芒伍耳语了几句,然后瞥了吴承恩一眼。麦芒伍听完后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点点头说道,“下去吧。”

待管家离开后,麦芒伍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细软银针,他微微抬起自己的手掌,先在针尖上渐渐凝了一股温热真气,随后才将银针□□了李棠的手腕。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李棠两片嘴唇微启,吐出了一口紫黑的气。

“好了,尸毒散尽,吴公子不用担心了。”麦芒伍淡淡说道。

李棠在吴承恩怀中咳嗽一声,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多谢。”李棠微微向麦芒伍致意。

吴承恩拉起李棠的手:“既然你好了,我便放心。你好生歇息,我先去找青玄……”

“吴公子留步。”麦芒伍抬手一挥,天楼的大门便横上了一道门闩。吴承恩并不想多说,抬手便要撤掉门闩,却发现这根石柱似有千斤,哪怕自己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也是无法撼动分毫。

“让我出去。”吴承恩只得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个似乎从始至终一直在主宰自己命运的麦芒伍:“我要去找青玄。如果我去迟了……”

说着,吴承恩看向自己手中被念珠所封印的书卷,焦急万分。

麦芒伍顺着一望,辨认出那念珠乃是青玄一直形影不离、捏在手中的那串。书卷内,永生蛊熟悉的气息正在张牙舞爪,却死活不得而出。看来,这种情况多半得益于缠在书卷上的念珠,这宝贝功不可没。看来,青玄此时应该是赤手空拳对上了那卷帘,怪不得吴承恩要急着赶过去……

“如此的话,倒不如我派几个腿脚快的手下,陪吴公子一起去……”

说着,麦芒伍忽然出手,一把夺过了吴承恩抱着的书卷。吴承恩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看,才发现书卷已经不见了。

“别碰!”吴承恩大声喊道——

麦芒伍并有收手,依旧打算拆下那串念珠,但是在自己的手碰触到念珠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经脉瞬间被冻结了——不,冻结的原因并非彻骨之寒,反而是一股平静的温热——麦芒伍顿时失去了一切杂念,就连松开手都做不到。他心中萌生的唯一念头,竟然是抛开一切、立地成佛。管他什么江山社稷,管他什么天下苍生,管他什么……

吴承恩掏出了龙须笔,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将麦芒伍碰触在念珠上的手掌拨开——麦芒伍这才猛然醒神,踉跄了几步后大口喘气。

“这是什么……”稳了稳神,麦芒伍指着书卷上的那串念珠,开口问道:“这绝不是一般人的法宝。扰人心智,乃是魔物。”

可能,还远不止扰人心智这么简单……麦芒伍突然觉得后脊有些发凉:自己如果再多握一刻这串念珠,说不定会就地变成一块石头也尤未可知。

“并非魔物;这念珠上有五行之力,乃是封印。”吴承恩见麦芒伍开口闭口尽是诋毁,自然替青玄鸣了不平:“此乃苦行,青玄为的是用来克制自己的杂念。”

五行之力……麦芒伍想起来了,血菩萨当初举荐吴承恩的时候,便说过他身边那位名叫青玄的男人也不简单,使得乃是五行之法。当时的麦芒伍,还觉得血菩萨言过其实了。

这五行之法听起来与普通法术无异,其实内里暗藏玄机:任何一个人或妖,修炼出金、木、水、火、土几样法术,都不足为奇;但是,五行之间彼此相生相克,想要同时掌握五种法术,任何肉身都会因为这强大又不可控的力量而从内到外崩坏。

看来,那青玄是得了这宝贝,才能驾驭五行之力。这么推测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吴承恩不再多说,只是走上前去,将念珠摘下,握在了自己手中。麦芒伍看着他手里的念珠,明白此举意义重大:这念珠,说好听一些是会消除杂念,说难听一些的话,是会剥夺人的感情及其他一切,甚至于物主的存在。

怪不得青玄此人不能被人记住……想必,与这念珠也有关系。

只是……

只是,麦芒伍依旧没有放走吴承恩的意思。或者说,他其实没有必要让吴承恩再回一笑楼了。

因为,此时有人正在敲打镇邪司的大门。而在衙门口如此放肆的,不是别人,正是青玄……

“来得好。”麦芒伍低声笑了笑,手中亮出银针。

就在刚刚,镇九州的“流星”悉数坠下,将一笑楼毁了个寸草不生。要不是青玄与白骨夫人躲入了结界,恐怕定会死在里面。想必卷帘也没想到镇九州的这一招是如此结果:结界之内只有十数丈宽窄,这几颗陨石般的巨石蕴含和迸发的能量如同被包裹在锅里面不得宣泄,冲击压迫了卷帘的全身,而他自己暗藏的蛊虫也经不住这份磨压,死伤大半;再加上卷帘本来就已经元气大伤,铜沙又使不顺手——

天崩地裂之后,卷帘浑身血肉模糊,力不可支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