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狭路逢(1)(第4/8页)

原来是茶钥城的堂堂轻车将军小四被木头人扔了出来,“呼啦”一声落在人堆里,撞飞了好几个人。

小四哼唧着抬起头来看,只见四面都是刀光剑影。他想,我还不如趴着,也许更安全一点。还没想完,后腰上已经被人重重踩了一脚。他正要破口大骂,突然看到眼前躺着一个精致的皮囊,内里正发着涌动如潮的阵阵光芒。

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星流石吗?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四喜出望外,将皮囊抢在手里,眼见四处乱成一片,危险之极。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形象什么的就算了。小四将军这么想着,四肢并用,顺着众人的脚跟疾爬,转眼越过树林般的大腿,贴到墙边,正好碰到一个狗洞,钻了出去一看,此洞原来靠近天香阁的后门,后门里正堵着一大团也不知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挣扎,门前两个大石鼓旁,正停着一辆垂着青布帘的马车。

“哈哈,这岂非天意,待我将它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再回头来救公子。”小四想。就在这时,后头院墙内又是轰隆一声大响,仿佛什么东西倒了下来,许多人发出可怕的惨叫。小四头皮一阵发麻,跳上车子,夺路狂奔。他疯狂地跑了一阵子,一颗狂跳的心稍稍安定,突然又隐约听到后面有蹄声追上来。小四大惊,从车前探出头来,想看清楚后面是否有追兵,刚觉得眼前情形有异,连忙猛拉马缰。

只见天上呼地飞下一人,正砸中小四的车,其人来势汹汹,在车内垫子上连弹两下,又飞上半空。小四待要躲闪,哪里来得及,眼前一黑,已被砸翻在地。

七之乙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在屋顶上蹲着的鹿舞眼里,她捂住肚子,笑得打滚。这一天对她来说可绝对是没白过。

就在那时候,轰隆一声响,半边马厩又塌了下来,刀枪激鸣声中,还能听到白骆驼的连声哀嚎。

鹿舞想起了前天时候骑骆驼的无穷乐趣,转过头对阿黄提议说:“别管他们了,我们去找白骆驼玩儿,好不好?”

阿黄历来只有名义上的投票权,每次都只能选择同意。

小姑娘将它一把挟在胳膊下,连窜带跳,从屋顶跳下,又从混战中的人堆里闪到半塌的马厩里,就仿佛走在自己家的花园里一样意态悠闲,那些挥舞如雪的刀光枪影,连她的衣角也没捞着。

十来名府兵正将三名海钩子挤在马厩角落里,拿长枪乱捅,他们人多,又身着铠甲,海钩子吃亏在兵器短小,几次冲突,也杀不出去与铁昆奴合在一处。

也有几名府兵早些时吃过白骆驼的亏,看着白骆驼不顺眼,想对它下手。白果皮口吐白沫,左一脚,右一脚,拼死抵抗,倒是无人可以近身。鹿舞也不辞让,“噌”的一声,从那些兵丁后面窜出,跳上了骆驼背,随即拍了拍它的后脑:“白果皮乖乖听话,快跑。驾驾。”

白果皮却歪着脖子不肯走,兀自斜眼怪叫。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老朋友了,”鹿舞不高兴地高声叫了起来,转头看了看边上围着的府兵,“哦,是不是嫌这几个家伙挡道啊,好,我替你打发了。”

那边厢几名府兵站着,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已先后被一脚蹬在脸上,叭叽飞了起来。

白果皮喘着粗气,突然发疯般大叫一声,撒开四蹄狂冲起来。它一头撞过倒塌的院墙,顺着狭窄的街道冲了出去。两旁树木房屋如闪电划过,瞬间被甩到后面。阿黄的两眼瞪得溜圆,死死拔住骆驼的厚毛不撒手,尖耳朵被风吹得向后抿去,它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原则,终究还是上了这条上来下不去的贼骆驼。

“哇啊,”鹿舞抱着驼峰惊喜地高喊,“我不知道你还可以跑这么快的,这才算是真正的骑骆驼啊,白果皮加油!”

她方才得意,突然骆驼猛地一颠簸,几乎将她闪下驼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道:“糟糕,我们好象撞了人了。快停下。哎,快停下。阿黄,他们赶骆驼的人都是怎么叫停的?”

她俯身向前,去搂白果皮的脖子,口中好言相劝:“老白,乖,听话回头我就给你兔子萝卜汤吃。”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提起手来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两只手上全是鲜血。

“喂,你没事吧。”鹿舞问,一边探手向下查看,原来白果皮在刚才的混战里,脖子上中了三箭,支支深及箭羽。它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眼睛也泛起一片白来,突然前腿一弯,轰然倒下。

那天驴车一拐到小巷子里,速度慢下来后,风行云就找了个僻静角落跳了下去。

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他饿得发慌,不由得猛烈地想起登天道上客栈老板的干腊肉起来。可惜包裹被龙印妄给扔了。要不回去找那个看上去胖胖的和蔼的老板帮忙?他心存侥幸地想,或许到了那一看,羽裳已经在那等着他了呢。

他带着这样一点希望,不由得快步往西城边走去,就在看到阜羽门的影子时,从城楼上传来一阵阵高昂的号角声,突然冲撞起空气来。

风行云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这急促的号声代表着什么,但知道村子里的羽哨在发现危险的苗头时,也是以号角来传递讯号。

厚重的城门关闭了,穿着府兵号服的瘦弱兵丁扛着长枪呼哧呼哧地顺着长街跑来,朝城墙上涌去。四面的空气里都传来危险的味道,大街上的人们在狂奔,就像是洞里被灌了水的耗子,惊惶失措没头没脑地乱跑。一条街道接一条街道上的警鼓被敲响,隆隆的声音如低沉的热空气似地贴着地向四周滚去。一名胖子汗流浃背地跑过来,在十字路口愣了半晌,又转身朝来路跑去。整个世界都乱了套。

风行云茫然地站在街口,仿佛被所有人同时遗忘。谁会管他呢,谁会在乎他呢?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自己还能不能找到羽裳,还能不能找到通往大海的路途。但是只过了一小会,风行云就明白了自己并未被完全遗忘:厌火城里,至少还有个人在惦记着他。满街道乱跑的人影子里,有一角青色衣袍闪了下。

“妈的,不会吧。”风行云悲叹一声,转身开始逃亡。

龙印妄在长街的尽头出现,迈开又高又直的长腿,笔直地、含义明确地朝他扑来。

风行云专拣那些幽暗曲折的胡同跑,见弯就拐,见洞就钻,但那个高个子的印池术士仿佛甩不掉的噩梦,总是阴魂不散地跟踪而来。

风行云跑过一段废弃的石头城墙的遗迹,猛地里一拐弯跑到片空场地上。

初起的阳光下,耸立着一座荒废的破城楼,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屋顶坍塌了,窗子被狼牙般的木板堵塞,破败的木匾上,书着三个大字:“朱雀门”,望上去一副凄凉悲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