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动如山克洛维什
比利提斯公国,比利提斯内城宫殿。
和前几日一样,克洛维什还是靠坐在殿堂中座上,闭目冥想。不过今天,有位不速之客造访了这里。
卫兵通报后,克洛维什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的弟弟柏德文颇为拘谨地进入殿堂,一路走到了他面前。
“你看起来很焦虑,而且困惑。”克洛维什说。
“你没睁眼。”柏德文道。
“但我感觉得到你的情绪,而你的情绪总是很清楚地写在脸上。”
“是的,你猜的没错,兄长。我……”柏德文忽然顿住了,只是盯着克洛维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若有若无的声音。
“说吧,我在听。”
“拉科赛军队已追杀北格诺尼亚的蛮族部队进入了西比利提斯平原,比利提斯公爵杀出枯然河谷攻陷海舒里,威胁着陵心盆地,现在北格诺尼亚人已隔于两个战区,面对三股势力的侵袭,我们重新拥有了优势……”
“我知道,这些都是几天前的军情了。”
“为什么我们不跟进,他们打开了缺口,甚至还击败了敌人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跟上去,也许能……”
“那也是也许……我们也许可以获得胜利,但也有可能一败涂地,甚至失去这座城市。比利提斯城太过重要,他连通比利提斯全境,他富饶而坚固,拥有无与伦比的权威。而他又是一个标志,两位正统性相似的公爵,谁拥有比利提斯城,谁的大义就更高一层。这份大义影响着普通百姓与各级权力者的选择,即使面对无义与蔑视权威之人,这份大义所衍生的制裁借口亦将是巨大的威慑。”
“我们不需要全军而去。”
“即使全军而去,我们也未必就能取得胜利。而战败,则会使局势雪上加霜。”克洛维什摇摇头,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的副手,“正如我们的前辈所说的,我们需要忍耐而非冒进,忍耐使我们生存下去,而不会忍耐的人只会被毁灭。也许短期,中期来看我们处在下风,但希德里克终究是朽慢,是普泰克特的余孽,国族最终会意识到这场战争的真正意义,而那时,我们会取得胜利。”
柏德文良久无语,方才开口说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建议:“无论如何,请给小公爵派出些援军吧。”
“我再斟酌一番。”
……
比利提斯中部山区北端,海舒里之南,一座山丘。
泽罗姆西斯站在悬崖上,一语不发。他出行前精心打理的一身衣着原本整洁而风度非凡,精心设计的每一处细节都有着自己的含义,而现在,褶皱与污渍爬满了它。他未必不想多整理一番,但这段时间的行军作战真的让他找不出时间来做这些。
这座山崖朝向北方。他站在悬崖上,静静地看着东北方丝带般绵延的枯然河,它在山岭包夹下的平原里静谧地流淌,过了好久,泽罗姆西斯·莱恩转而望向南方。
这段时间的转战中,这是他第三次站在这里眺望。
“公爵大人,撤吧。”身后,他的骑士徒劳地劝说着。
卡赛利亚的援军还是没有到。
泽罗姆西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日头偏西。
“公爵,再不走就赶不上大部队了。”库塔伊希伯爵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劝说道。
“我知道。”他说。
终于,一杆在风中高傲舞动的旗帜绕过枯然河旁的一座平凡山丘出现在两人眼前,旗帜之下,甲兵绵延而去,不知尽头。
鲜红的旗帜上,是金色斧盾的纹样。这是北格诺尼亚公国诺斯达尔家族的家徽。
“走吧。”泽罗姆西斯冷冷地转过身,他随手竖起风衣的领口,大步离开。最后留在他身边的骑士们也无言地跟随过去。
这一天,在诺斯达尔家族率领的北格诺尼亚援军近在咫尺而卡赛利亚方面没有丝毫音讯的情况下,杀入北格诺尼亚干预军控制区的比利提斯军队再也坚持不住,无奈向南退兵。一日前,拉科赛人在回烟岭战败于库尔斯特和苏兹萨拉的两位同侯爵之手,撤退归国。
……
沃尔纳,乌尔法内城,总督府邸。
按照旧的计划,夏丹汗国的总督扎木花拉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征讨不死军的路上了,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在城市里过和平的生活。
当然,这几天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就是了。连续好几天他的脸上都只有冰冷和愤懑,他不愿意和人多说话,往日交际各届精英的维稳活动他也全部推了。
他坐在桌前,认真翻阅文书。忽然,他眼神一变,手指也轻柔地抚过脸上的疤痕。
给他留下这疤痕者,提苏诺延果然没有让扎木花拉消停的意思。扎木花拉因为意外而暂时中止了对不死军的军事行动,提苏诺延似乎是畏于某位德高望重的贤者的权势,没有再无礼地向扎木花拉施压,但新到的这个消息清楚地告诉了提苏诺延的不满。
迪亚巴卡和巴特曼间一个村落被袭击了,但不是被土匪,也不是被血族,而是被人马。尽管没有势力宣称为此负责,但地方官员还是很快从蛛丝马迹里推测这是提苏诺延干得。
地方官员惊讶而慌乱,提苏诺延作为地位高于人类而职介却低于总督的人马汗攻击了自己国家的领民,处理这种案件他几乎连前例都找不到。即使在扎木花拉这里,处理起来仍然十分麻烦,按法律他必须狠狠惩戒提苏诺延,但人马汗部在事实上独立于总督府的呼蛮人军政府之外,想要惩罚他,估计扎木花拉得先发兵把提苏诺延的部曲先剿灭了。
但问题来了,提苏诺延背后有整个人马贵族集团,如果扎木花拉真的那么做了,这个集团到底会怎么想,黑可汗会怎么想,这个集团又会试图让黑可汗怎么想?
“所以说啊,趟进了政治的浑水里,若想为了所谓正义,所谓人民做些事情,还真是举步维艰啊。”扎木花拉自言自语着。
被袭击的村落附近的血族帕依希克贵族极其愤怒,在上报地方官员的同时,他们已经打着剿匪卫民的旗号联合起来,各自出兵,组成联军。
扎木花拉与血族的政治交易很是愉快,在高高在上的人马贵族面前,他们仿佛是天然的盟友。也正是这种与总督的轻松友好的关系使沃尔纳血族更有底气,他们拒绝装瞎子默认提苏诺延的行为,而是运用力量向他施压。要知道那村子虽然不是血族领地,但却有很多血族名下的产业和人口。
这支部队不仅坐镇要地,卫护村落,还监视着提苏诺延和他的盟友的行动,颇有一种“你敢再犯贱老子就来手撕你”的感觉。
提苏诺延也没有示弱的意思,双方对峙于巴特曼和迪亚巴卡间的比斯米城外,你来我往,危机升温,扎木花拉还真怕他们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