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奇谈之四:霜钟余响(第11/15页)

据说就在立新市郊区的深山中,有一位隐居的高僧。这位法号“木鱼”的大师法力高超德高望重,如果有他出马,再厉害的妖魔谅也难逃天网。

本来这位大师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闭关修炼,不问世事,想请他出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偏偏朱家上几代中有一个人曾经和这位高人相识,据说还是至交,那位大师曾经对朱家的人说过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他一定会出手帮忙。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代,也不知道这位木鱼大师的承诺对朋友的子孙后代是否有效,可是事到如今只好试试这最后一个办法了。想来这位大师即使不理那句老掉牙的承诺,以他的慈悲心怀,也不会看着妖孽为祸人间不管的。

朱恩流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数次来寻找打探木鱼大师。可是每次来到那个据说是大师隐居修行的山谷,都只能看见云雾茫茫,横崖断壁,使人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据家族中有见识的长辈说,那是一种法术屏障,为的是修行期间不受到外界打扰,修行者一天不出关,这个法术就不会被解除的。

传说木鱼大师已经闭关几十年,这次闭关还要持续上多久当然谁也说不上来,听说高人闭关常有几百年都纹丝不动的,眼下这位大师也不用再过几十年,他再有半年不出现,朱恩流的公司也就只好宣告破产了。

朱恩流天天派人来这里察看,天天祷告木鱼大师早一天出关,总算他运气不错,今天他的一个堂弟告诉他,那个小山谷已经从浓雾中显现出来,这个消息令他兴奋无比,立刻带了几个职员赶来,恭敬地跪求木鱼大师出山──他会带外人来也是经过几番考虑,想来这位大师如果真像长辈们口中那样悲天悯人,看见自己的公司是那么多人的衣食父母,一定不会忍心看着公司破产的。

※※※

木鱼大师盘膝闭目,宛如一尊佛像。

朱恩流心里明白,想请出这样的高人是必须经过一些考验的,他身体虽然已经发福,可是幼年时训练打的底子毕竟还留了一些,自忖再撑上一天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身后这些大城市长大的年青人恐怕谁也没吃过这份苦,叫他们回去吧,又怕木鱼大师不快,不叫他们回去吧,怕是到不了天黑就得昏倒几个了。

“你们……”朱恩流苦笑着回过头,想打发部下先回去,谁知不等他开口,其中几个部下已经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向他吼:“老子自己辞职不干了!受不了和你一起在这里发神经!”说完纷纷怒视朱恩流几眼,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朱恩流瞠目结舌,但也只是苦笑,对还剩下的那几个人说:“你们也回去吧,天快黑了,走这种树林人多也好有个伴儿,相互照应。”

“朱董,您自己……”

“唉,我在这里等大师出关。”

那几个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陪您一起等。”

“你们……唉,这种事我也知道难以置信,可这位大师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反正你们不会明白的,不如……”

“我们也不想让自己付出过那么多心血的公司破产,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心里信不信,我们相信您的决定,我们跟着您。”这几个人确实对公司感情深厚,有一线生机就不肯轻易放弃,宁愿自己受些委屈。

朱恩流点点头,整整衣裳,又端端正正跪好。

※※※

太阳终于没入了山林后面,朱恩流他们全都筋疲力尽,谁都没有去欣赏黄昏山林的美景,因为他们的肚子都在不知不觉中咕咕地叫了起来。

这时,茅屋后面的林子中升起了袅袅炊烟,一股烤制肉类的香味随风而来,钻进了大家的鼻子。

好几个跪在地上的职员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着,就连朱恩流也忍不住偷偷吞吞口水,不过当他想到这股烤肉香传进木鱼大师这样严守戒律的出家人鼻子里会有什么后果时,心立刻提了起来,急忙偷眼看看木鱼大师,只见大师还是不闻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烟气、香味还在一个劲地传来。

过了一会儿,一群归鸟投向那片林子,还在空中盘旋之际,林子中忽然飞出一块石头,正中其中一只,就见群鸟飞散,被打中的那一只翻滚着落了下去,片刻之后,林中传来的肉香更浓了。

很明显,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在那林子中打猎烧烤。

太阳终于隐没在了山后,林中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光线,大多人开始担心是不是要在这里跪到明天时,后面林子中的烟气消失了。不一会儿,树枝摇动,一个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人看见了朱恩流他们,嗡声嗡气地问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衣袖抹着嘴。他走近了大家才看清,这也是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的身材十分魁梧,只怕有两米上下,体壮如牛,与职业篮球运动员相比也不逊色,他头上光光地露着戒疤,颈下却是一篷大胡子,僧衣飘飘,衣袖上油迹斑斑。朱恩流他们一看到他,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花和尚鲁智深。

和尚大步走到了朱恩流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啊?”

那和尚一篷络腮胡还是黑的,五官也不显苍老,看起来最多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但他是一个和尚,又是在这隐密的山谷中,也许是木鱼大师的徒子徒孙之类。朱恩流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在下朱恩流,是来叩见木鱼大师的。”说着为了表示恭敬,一连向茅屋里的木鱼大师磕了好几个头。

眼前的中年和尚咂咂嘴,似乎还回味着刚才的美餐,漫不经心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啊?”

朱恩流困惑不解地眨了半天眼,才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大师法号是……”

“木鱼啊,你不说找我吗?”和尚随手从茅屋内抱出一张蒲团,就地一坐问,“什么事?说吧。”

“您……您就是木鱼大师?”朱恩流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茅屋内的和尚问,“那……那……”

“那个是蒲团,我徒弟,你到底找我还是是找他?找他的话再等半年他才出关,你等吧,我去睡觉了。”木鱼和尚说完,打着哈欠站起来。

“不,不,大师,我找您!我找您!”朱恩流忙伸手牵住木鱼和尚的衣袖,他跪了大半天,腿早就麻了,现在急着站起来,一迈步马上就要跌倒,就顺势又跪了下去,“大师,我是来求您救命的。”然后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来。

木鱼大师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对他的话没兴趣,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还打个哈欠。朱恩流觉得自己绝对算得上言辞恳切、情节感人、声泪俱下了,对方却完全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