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胡不归 奇谈之一:胡不归(第16/19页)
怎麼没动静了,火儿忽然发现身後没了声响,难道地狗已经被干掉了?还是……他回过头,偷偷睁开一只眼瞄过去。刘地趴在地上,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似乎断了,满身满脸都是血。孟蜀没什麼表情地走上前,一抬脚又把他踢出几十公尺,重重摔进冬青丛中。
“活该!”火儿啐了一口,可是刘地半天没动弹,不会真的死了吧?
孟蜀走到刘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要杀对方很容易,而且他从初次见到刘地时,就发觉对方身上有种自己讨厌的气质,对於孟蜀来说,周影、南羽都与众妖不同,那是一种他可以接受并且还挺喜欢的气质,只有这个刘地,孟蜀不喜欢他,而且越来越不喜欢。
“喂,你真要杀了他呀?”火儿停在孟蜀上方的树枝上问。
“不关你的事。”
“你确定吗?”听了这句话,火儿一下子蹦了下来,踩著刘地的头,气呼呼地问。他身上的火焰腾地扩展开来,把他和刘地一起包裹在里面,最外层的火舌使孟蜀不得不後退了半步。
“我现在并没有失去理智。”孟蜀淡淡地说,“所以即使你出手也没用。”
“哼。”火儿“啪啪”地拍翅膀,“谁怕谁!南羽说了,你不敢杀人,我可不一样,烧死一万个都没关系,来呀,打呀!”他嚣张地叫嚷,在那里蹦来跳去。
孟蜀气极反笑:火儿居然也会用这种方式威胁别人?而且还是南羽教他的?大概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人类了吧,再这麼下去,会不会自己想对付谁的时候,对方立刻抓个人来当人质。不过他确实不希望看见这满街的行人在一瞬间全部成为烤肉,所以摇摇头,转身离去。
“等一下。”刘地忽然挣扎著站了起来,“不许你去找她!”
“你管得了吗?”不等到孟蜀开口,火儿已经一脚把刘地踢回了地上。这只地狗居然没有扑上来抱著自己的腿,哭著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又去招惹孟蜀,太不把自己这个恩人放在眼里了。
“不许去找她!”刘地按住火儿的头,又向孟蜀声明,“她已经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了,你何苦咄咄逼人?东西我一定找出来还给你,但是交换条件是你放过她!”
孟蜀身上发出一股杀气,连火儿都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调大了身上的火焰。孟蜀与刘地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火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解地问:“你们两个是为了刚才那个妖怪打架吗?她就是骗了长虫东西的‘女儿’?”
两人目光依旧不肯从对方身上移开,只是同时点头。
“那还等什麼呀,马上去把她打一顿,把东西找回来,打发这条长虫滚蛋!”他一口气说完,并且马上准备行动。
“不行!”刘地张开双手拦住他,“我会把孟蜀的东西找回来,你们谁也不许去打扰她!”
“你干嘛这麼维护她,是不是那个女人是你的新相好啊?”火儿虽然对於“相好”这类名词的意思不甚了解,但总听过别的妖怪们这样说:“刘地今天与某某相好了,明天又跟某某相好了”,总之看说话者那一脸的怪异笑容,就知道那准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火儿也就毫不客气地模仿著那神情说了出来。
“火儿……”不但刘地,连孟蜀的眼睛都直了,“火儿,周影是怎麼教育你的,你刚才的神情简直跟刘地(孟蜀)这只色狼一样!”两人异口同声地指著对方说。“别把我说得跟你一样!”对视之後再次异口同声地喊。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火儿怒冲冲地说,“别把我说得跟你们一样!说,到底怎麼回事?难道那个女人不是孟蜀的女儿,而是刘地的女儿?”这麼一说还真是满腹怀疑,目光灼灼地盯著刘地。
刘地叹口气:“她怎麼可能是我女儿,她年纪比我还大呢。总之过去我曾对不起她,所以……如果她是妖怪,我没理由阻止你,可她现在只是个人类,就放她一马吧。”他对著孟蜀,用难得诚挚的语气说。
孟蜀居然爽快地点点头:“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吧。”他已收起了心中的杀意,打量著刘地,忽然说:“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相好?就凭你自己这副德性,前几天还笑话我,哼!”说完,他好心扶著重伤的刘地往周影的家走去——其实就是他打出来的伤。
思考了良久的火儿,终於说出了一句以後在立新市的妖怪间得到广泛认可的评语:“我看你们俩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嘛。”
孟蜀拎回了伤痕累累的刘地,他们谁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人去问他们。只是从火儿的只字片语中,立新市渐渐有了种种流言。
妖怪甲:“喂,听说了吗,刘地因为一个女人被孟蜀打了一顿。”
妖怪乙:“听说了吗,刘地勾引了孟蜀的女儿,差点被孟蜀打死。”
妖怪丙:“听说了吗,孟蜀发现自己的女儿实际上是刘地的女儿,差点把刘地打死。”
“……”
※※※
南羽在病房里和病人家属讨论著下一步的治疗方案,那个病人躺在床上,对自己的病情透露著一种冷漠。南羽知道,像他这样的病情,不管再用什麼方法医治,也不过是尽人事的延迟那一刻的到来罢了。想要救他的命,除了家属们日夜祈祷的奇迹出现外,就是南羽使用非人类的手段。南羽暗暗叹息,又向病人和家属们交代了几句之後,便走出门去。
在人类的社会中当了这麼多年医生,最难的就是怎麼控制自己不用法术去干涉每一个病人的生死。这麼多年来,是把自己修得更像人类了?还是仅仅把心肠修硬了呢?南羽在往来的病人、医生间茫然地走著,直到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护士大呼小叫地从她身边奔跑过去,南羽叫了几声都没人停下来理她,直到她拉住了其中一个,那个受到惊吓的护士才指著医院大厅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那里,那里,杀人了……杀人了……”说完,挣开南羽的手逃走了。
杀人了?三天两头什麼样的闹剧都有,南羽真不明白,这个医院里还有什麼事不会发生的。她不能任意地使用法术救人,但至少能够保护来到这里的病人都不必遭受治疗以外的骚扰。这麼想著,南羽大步往骚乱发生的地点走去。
医院的大厅里,平日总是熙熙攘攘,此时却寂静一片,只剩下那个有些狂乱、手中挥著一把手术刀的男人,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喊叫声。他的另一只手架著田尤俊的脖子,两眼布满血丝,正在向周围叫嚣。医院里几个保全和年轻男医生在四周严阵以待,却不敢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