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访艳

说完这句话,瑟瑟立马就后悔了。

沈昭表面温和内敛,可一旦被惹恼,发起脾气来那是很可怕的。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他薄唇紧抿,脸若霜雪,站起身,步步逼近瑟瑟。

瑟瑟接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沈昭慢慢弯身,直到两人挨得足够近,呼出的热气打在彼此的脸颊上,惹来阵阵酥痒。

他倏然勾唇,一字一句,柔情温隽:“我嫉妒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不想让你看别的男人,这有错吗?”

瑟瑟只觉脊背上凉凉腻了层汗,舌头打结:“我还不是……”

“嗯?”

“没,没错。”

沈昭笑意愈深,摸了摸瑟瑟的发髻:“你这不是挺懂事的么。那以后……你还这样吗?”

瑟瑟颤颤地摇头。

沈昭满意了,温声道:“这就对了,我不是给你送来《女诫》了嘛,没事多翻翻,那对你有好处。”

说罢,又摸了摸瑟瑟的脸颊,才负过袖,姿态优雅地慢踱了出去。

瑟瑟:……

娘啊,真是太可怕了!

直到沈昭走了许久,她轻轻挪动了一下,才恍觉汗出得太多,濡湿了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不过是跟沈旸拉了拉手,就要被这么警告,万一梦里的场景上演,那沈昭还不得把她拆成八块。

瑟瑟左思右想,觉得生命可贵,荣华如浮云,还得找她娘再求一求,把这门婚事退了吧……

走到前府,游廊里垂萝正绿意盎然,瑟瑟抬手拂开,正要上前,忽听书房里传出母亲的声音。

“你派人去一趟别馆,见一见徐长林,告诉他,若是想离开,本宫可以想办法把他送回南楚。”

书房里传出疑惑不解的声音:“这种局面,若是他私自离开长安,会不会挑动大秦和南楚再开战?”

“两国休战乃是国策,会因为死个把人,跑个把人而改变吗?我的皇兄心里明白得很,南楚国内的局面并不比我们大秦好多少,奸佞当道,朝局黑暗,武安侯时日无多,根本没有余力再战。别看如今这么兴师动众,不过给南楚面子罢了。”

“公主英明。”

瑟瑟扒着墙角,见有人出来,忙一闪身避开,贺昀领着一个身穿皂色衣袍的公主府护卫出来。

站在游廊上,贺昀道:“陛下刚刚下旨,令封闭别馆,非有晋王和宁王之令不得出入。但每日巳时会往别馆送一次菜,公主早已买通了别馆外的守卫,你扮作菜农去,到时把长林君藏进盛菜的竹筐里,守卫不会详查。”

护卫应下,贺昀叫过来侍女领着他到偏院换衣裳。

那人一走,瑟瑟便悄悄将贺昀唤了过去。

“你想办法把我藏进竹筐,我想进别馆,见一见徐长林。”

贺昀转目看了看四周,温言提醒:“倒是可以安排,但仓促之下,做不了太周祥,只怕容易被发现。”

瑟瑟道:“无妨。”

母亲如此急切地要把徐长林送走,瑟瑟愈发肯定,徐长林那里一定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且这个秘密可能……跟自己有关。

毕竟,那日裴元浩可是脱口而出:瑟瑟不肯成婚,可是因为徐长林跟瑟瑟说什么了?

他能跟自己说什么,瑟瑟到如今还真有些期待了。

贺昀安排瑟瑟躲进盛菜的竹筐里,随着马车颠簸,一路去了别馆。

别馆建在崇仁坊,瑟瑟从竹篾编筐的缝隙里看向外,大致估了下位置,应靠近崖州驻京进奏院。

此乃达官显贵云集之处,乏有商贩喧闹,到了别馆,更是有禁军驻卫,愈发安静。

依贺昀所言,兰陵公主先买通了别馆守卫,果然没有详查,只是随意掀了掀铺在顶层的菜叶。

贺昀这个人温柔细致,把瑟瑟藏得很深,自是顺利过关。

到了里面,自有厨房的人来接应,公主府的护卫为节省时间,帮着他们往厨房搬运菜蔬,正给了瑟瑟机会,趁他们走开,忙从竹筐里跳出来,去寻徐长林的住所。

贺昀给她弄来一张别馆内地图,特意用朱砂标注出徐长林的住处。

西跨院,内有佳竹百竿,双桐相映。轩牖皆是新建,以垂荔点缀着雕文石。正面是五间三卷长厅,外檐悬挂着当今天子亲书的“流花阁”匾额,阁西是一座临河敞厅,从敞厅南望,流水潺湲,顺着瀑布飞溅,山体是太湖石相叠而成。此景清丽雅致,不见半分俗气,时有清泉流泻,莺啼雀呖,断断续续……

瑟瑟避开离屋舍有些距离的守卫,走近时才觉察出,没有莺啼,也没有雀呖,是有人在抚琴。

琴音低徊流畅,悠扬婉转,格局高远,却又似含着无尽愁闷难言的心事。

瑟瑟自小通习音律,听得有些入迷,站在窗外久久未动,倏然,琴音戛然而止,里面传出朗越的嗓音。

“何人造访?”

瑟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心情,推门而入。

徐长林坐在琴案之后,一双手还搁在琴弦上,白衣胜雪,玉冠簪髻,气质干净,宛如画中仙。

他看到瑟瑟,流露出些许惊讶:“温姑娘?”

瑟瑟默了片刻,上前,道:“长林君,我母亲派人来救你,想要把你送回南楚,人应当快过来了。我没有太多时间,也顾不上寒暄,只能长话短问,还请恕我无礼。”

徐长林抬眸凝着她,欲言,但看她一脸急色,便又止,简略道:“无妨,你且问。”

瑟瑟稍加斟酌,道:“你求见我母亲,求见太子,所为何事?”

问完这一句,瑟瑟忽然反应过来,昨日便是月中十五,依照徐长林和沈昭在西河镇之约,两人应当已经见过面了。

可今日,沈昭却对此事绝口未提。

她看向徐长林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探究之意。

徐长林却是诧异:“他们都瞒着你?”

这一问,倒把瑟瑟问得有些窘迫,她将视线移开,闷闷道:“现下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徐长林一怔,继而为她的孩子气笑开,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帮我。”

“你这都要离开大秦了,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

徐长林的面容陡然严肃起来:“我不会走,事情未了,我绝不走。”

瑟瑟心道,长安如今危机四伏,人家能杀正使,就能捏死你个小副使,还不走,不走等着喂恶鬼么?

更漏里流沙簌簌陷落,昭示着时间正一点一滴的流逝。

瑟瑟瞥了一眼,好声好气地道:“好好,不走,不走,快说。”

徐长林垂眸静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澄净地凝着瑟瑟,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又最不喜在说话时被人打断,若是我还没说完,你母亲派来救我的人到了,那怎么办?”